铺天盖地的黑网罩下来的时候, 季子野在护城河底,他亲眼看见半空的万千天魔湮灭成雾,看见枯木碎裂、焦土崩塌。护城河被切割成小小的田地, 河内的尸体都成了地里的养料,一块块、一条条,红色眨眼间便攻陷了河流。
这个过程很短, 在他脑海里又似乎很长,他有时间思考逃跑, 环顾左右又无处可逃, 以至于他被逼得眼睁睁看着死亡冲过来,一点点感受被绝望包裹的窒息感。
“别过来!我不要死!”
他还要飞升!
他怎么能死在这儿!默默无名地死在这种地方!
最后一句还没说出口,眼里的场景一变, 他出了天问碑秘境。指尖刺痛,连带着心脏也一抽一抽地痛, 身体还没有从方才虚假的死亡中清醒过来。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意识和身体的矛盾感让他没法准确地判断现状。
纷繁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脸奔了过来,羡慕、嫉妒、迷惑、嘲讽的眼神扫过他的身体, 他正在被这些人省视。
被众人围观、注视, 季子野的脑子越发清醒不过来, 一昧沉浸在方才的剧痛之中, 直到脑海里响起虞世南的厉声, 才猛然被唤醒。
【蠢货!看看你在哪儿!】
季子野猛地睁大眼睛,视线一一划过周围的众人, 越过层层围观的身体, 一下子盯住了远处的和光。
她一手按住胸膛, 不住地喘气, 饶是如此,她的眼神也直直射了过来,逮住了他。那眼神,分明在警告威胁他。
差点忘了,他魔修的身份暴露了。
虞世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解释了起来,【以她的性格,不可能不拿魔修的秘密威胁你,不过不是现在,她没蠢到在这么多人面前平白丢掉一个把柄。】
季子野闻言,心下稍稍安定了些,意识一清醒,他立即听出了虞世南的不对劲。虞世南嗓音喑哑,与以往不同,似乎压着什么情绪,难不成也被天问碑秘境最后一幕吓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在眼前闪了闪,贺拔长老重重地摇了摇季子野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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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野抿抿唇,拍开长老的手,道:“死不了。“
长老眼神一亮,张口问道:“那......”
季子野明白他想说什么,不耐烦听,打断道:“回了天极界,我自会告诉贺拔家主。”
季子野原以为长老会欣慰地笑笑,没想到长老闭了嘴,脸上却愁云笼罩,似乎担心了起来,也不知在担心些什么事情。
贺拔恕越过众人挤了过来,脸色一反之前的轻视,不由分说地扯住季子野的手,一个劲儿地絮叨,一会儿说季子野的好话,一会儿又恭维上了把季子野派来疏狂界的贺拔六野。
脸上眼里的殷勤劲儿,季子野都看不下去。
这家伙就是想让季子野做传音筒,让他在贺拔六野面前美言几句,好让贺拔六野把贺拔恕调回天极界。
季子野毫不客气地缩回手,贺拔恕不但没生气,脸上的笑容堆得越多。季子野想了想飞舟上的贺拔势,心中越看不起这般的贺拔恕。
层层人群外,和郁看了看季子野,又看了看和光,手里的纸扇重重捏了几下,还是摆出一张和气的脸庞,走向了和光。
“恭贺道友,突破了天问碑第二关。”
和光收回胸膛的手,强忍住心脏的不适感,摆出舒服惬 意的模样,重新站直身体。面对和郁,她也扬起了那样的笑容。
“多谢道友,贫僧也是碰巧猜到了,不过比道友多了几分运气而已。”
和郁的指甲紧紧掐住扇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道友不必谦虚,这儿哪是运气?困扰在场这么多道友的问题,道友解开了,分明是道友的能力。”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嘴上虽然没说什么,然而下瞥的唇角和皱紧的眉头昭示了他们的情绪。
和郁的话在引战,众人都知道,可他们与和光之间的差距被这么明晃晃地揭开来,是个人都受不了。
“呵。”乌束嗤笑一声,什么话也不说,背过手瞧热闹了。
和光扫了众人一眼,这回是真笑了。
“既然道友这么真诚地祝贺贫僧,那我也不同道友耍虚的了。不小心胜了诸位一筹,我还以为道友怀恨在心,故意凑上来找麻烦呢。”
和郁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扇子都忘了摇。她这般故意说反话,他若还是阴阳怪气下去,岂不是做实了她口中的怀恨在心?
和郁扯嘴笑笑,“道友想多了,我确实是真诚祝贺,别无他意。”
呼——
她装模作样地喘了口气,露出安心的表情,“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道友想套出天问碑的答案呢?【世界的终极】向来不外传,我若碍于情面说了,岂不是犯了疏狂界的禁忌?”
和郁脸色僵硬,强迫自己挤出笑容。不少人都心虚地挪开眼神,不敢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