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卞野都忍不住幻想起来。
年轻老师清冽而富有感情的歌声就这样为这些穷其一生都不曾思考过出路的孩子编织出一个美好的遐想,描绘出大山外的无限可能。
整个教室,只有唱着歌的少年与一群专注地望着歌者的灰扑扑孩子。
兰真本来是有些放心不下第一节音乐课才来的,此时也已经沉浸其中,站在教室后门沉默不语。
她回忆起自己来到三石村的初衷,不谈什么太宽大的“为了促进偏远地区教育”、“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其实概括起来无非就一个很简单的理由:想让这些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想帮助他们走出大山。
或许在外头,教育的作用由于个人丰富多样的价值实现方式而受到了一定质疑,更有只要家世好教育随便搞的说法存在。但是在这里,在这个机会荒芜、思想落后的大山里,教育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每次她看见
() 这些孩子对学习的漠视与不在乎,她都感到无力。
“你不读书你要做什么呢?”她有次这么问一个翘课的同学。
他漫不经心地说:“去种地呀,要不就跟我爸去挖石头,反正总能活下去的。”
对方的回答令她心如刀割。
这里的女孩更令人心碎,十六七岁就要嫁人,从此过上帮着婆家干农活的操劳日子。
她记得王怡冰的父母就不同意她来上学,希望她早点嫁人好替家里分担一个人的粮食,还是胡校长好说歹说多次登门给劝服的。
要是这节音乐课能在孩子们心中落下一个小小的、对外界渴望的种子,那么就非常有作用了。
至少他们不会再甘心被束缚在这里,不会再乐意于一个美好的年纪为人父母了。
望着教室里和谐安宁的样子,兰真忽然笑了一下,眸底落满了期许。
再看了一眼讲台上的人,她转身走了。
出于同学们的热切请求,这节音乐课延长了不少时间,将每个地区都唱了一遍。
“好啦,知道大家舍不得,但这是最后一首了。”姜铭书看了看时间,无奈道。
同学们叹息应声。
“最后一首唱什么呢?好像每个省都轮过了诶。”一个同学问。
姜铭书摇摇手指:“不,还有一个省没唱哦。”
他露出了一个有点晃眼的笑容。
“孩子们,你们不要忘了自己在哪呀。”
同学们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台上的年轻老师作出了苦恼状:“但是我毕竟是个外省人,对G省的了解不多。要不这样吧,你们选一首唱给我听吧,向我介绍一下你们的故乡。”
底下的同学见到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故乡,纷纷开始挑选歌曲,最后他们选定了流传在三石村周围一片的耳熟能详的山歌。
同学们的齐唱干净清澈,仿佛能涤荡人心灵的污秽。
“……
山间清泉石上流
潺潺水声伴我游
山歌如泉水清澈
洗净尘世的忧愁
鸟鸣声声入耳来
歌声悠扬过山头,过山头
……”
卞野也在唱。
唱得还格外好听。
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在爷爷病重的时候就是他唱歌救了爷爷的命。
爷爷说幸好有他的歌声,让他明白现在不应该闭眼,还夸了他唱得好。
此后他每天都在爷爷床前唱歌,唱的就是这首他唯一会的山歌。
卞野唱啊唱,为自己唱得比别人都好而自满。
大家都高兴地唱着,笑容洋溢。
姜铭书听着这些来自大山深处纯净的歌声,隐隐有所触动。
他的手指动了动。
忽然有写歌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