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晋江文学城首发
当日夜里,熄了灯烛,放了帘帐,谢无陵照常长臂一伸,将沈玉娇温软的身子抱了满怀。
只是今夜的他格外沉默。
沈玉娇本来在想事,察觉到这份沉默,不禁仰脸:“谢无陵?”
谢无陵:“嗯。”
沈玉娇:“怎么这样安静?”
难道今夜的饭菜被投了哑药?
“想看看你要多久才发现我没说话。”
男人炽热的大掌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她的后脊背,嗓音懒洋洋的:“比想象中的早,还以为你一整夜都发现不了。”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叫沈玉娇哭笑不得,她翻了个身:“怎么了这是。”
谢无陵道:“没怎么。”
沈玉娇:“真的?”
谢无陵:“……”
静了静,他搂紧她,下颌抵着她额头:“假的。”
“娇娇,我妒了。”
他嗓音闷闷的,喉咙与胸膛跟着嗡嗡震动:“他一装可怜,你就心疼他,脑子里也都是他了。”
沈玉娇:“我没有。”
谢无陵:“你有。”
沈玉娇:“我不是心疼他,他也没装可怜……”
裴瑕那三年的遭遇本就令人怜悯,这怎么叫装呢。
“你看,你现下话里话外都向着他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嘴上说着没法过,却是手脚并用,恨不得将沈玉娇揉入他的身体一般。
沈玉娇险些没被他闷死,拍拍他横在身前的长臂:“快松开,谋杀亲妻呀你。”
待到谢无陵松开了些,她顺了口气才道:“你看你,从前说裴瑕一口一个妒夫,现下你自己这醋吃的……明日若吃饺子都不必端醋了。”
谢无陵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从前她是裴夫人时,他想着娇娇心里有他一席之地,他就心满意足了。
甚至只要她开口,他没名没分做她的秘密情郎都甘愿。
可现下他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夫婿,能光明正大地牵她、抱她,与她亲近,这颗心反而愈发狭隘了。
他想要她的全部,一分一毫都不愿分给旁人。
大抵是人心的贪婪。
他质疑裴守真,理解裴守真,现下成为裴守真。
甚至裴守真那人当初还能好涵养地装一装大度,谢无陵却是连装都懒得装,明明白白地当个妒夫。
“娇娇,现下已经见过他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放心了么。
沈玉娇鸦黑的眼睫轻动了动,想到裴瑕那清癯苍白的脸,想到他鬓角那掺杂的白发,还有他那欲言又止的深邃目光……
多年夫妻的默契,彼此都知晓对方有许多未尽之言想说。
只今夜当着谢无陵与孩子,有诸多不便。
罢了,他能够平安归来,就已是最好。
至于其他的话,日后总有机会见面,再说也不迟。
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安抚身旁这个醋缸成精的“妒夫”。
沈玉娇环住男人结实的劲腰,脸也贴在他炽热的胸膛:“你看,这会儿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再没有比这更亲近的了,何必再吃那些没影的飞醋呢?”
道理谢无陵都明白,只一颗心仍是患得患失。
抱着怀中之人好一阵,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他冷不丁开口:“春光大好,不如我们出门逛逛?”
沈玉娇困意正浓,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啊?出门?”
这深更半夜的,出门抓鬼么。
“反正现下无战事,我在朝中也只挂个闲职,成日没什么事做,不如出门游历一番?”
谢无陵道:“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我们可一路往南,先去洛阳看看平安,再去扬州,还能顺道去金陵看看常六爷和柳婶子他们,若是待得舒坦,小住几个月也成。再往下,还能去余杭、诸暨、豫章、浔阳……”
他寥寥数语勾勒出一幅线路图,沈玉娇原本的困意也渐渐驱散。
那些只在地图和书上看到过的地名,一一浮现脑海中。
只是,她能去么?
这质疑冒出的刹那,立刻被心底另一个声音反驳:“有何不能去?难道你不敢么?”
可她有什么不敢。
当年肚子里揣着个,怀里抱着个,都能从闻喜到金陵,何况如今出行,有车有马有银钱,还有个不分白天黑夜随叫随到的贴心夫君,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沈玉娇只觉那个深埋在少女时期,快要被遗忘的闯荡江湖侠女梦,好似被谢无陵这句话,一铲子从岁月尘埃里挖了出来。
那些曾经觉得遥不可及、异想天开的事,现下好似,没想象中的那么难。
“你朝中那差事,真的没问题么?”沈玉娇问。
“就一闲差,我明日就进宫与陛下告假,小事一桩。”
谢无陵在顺平帝面前十分自在。
且他能感受到,顺平帝对他格外包容。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燕王义子的原因,待到后来,他渐渐从顺平帝的容貌,以及燕王对他格外不同的态度里,猜出些端倪——
他极有可能是燕王的私生子。
也就是顺平帝的堂弟。
不过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家老娘是如何勾搭上燕王的。
更不知燕王是如何认出他的。
总之,燕王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谢无陵也装作不知道。
当义父子挺好的。
若真认了亲,谢无陵觉着他会忍不住去埋怨燕王,埋怨他倒是风流快活了,却留他和他老娘在金陵活受罪。
人就是这样,对亲近之人,总是会要求太多,失去分寸。
谢无陵已过了渴望父母之爱的年纪,何况他现下有媳妇了——
他不渴望有爹,他渴望给人当爹。
他寻思着若是出了长安,就想办法哄她在金陵多住几个月。
若能在那寻个宅子,生个孩子,待个三年五载再回来,还怕他裴守真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