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姨娘停了手上活计,抬头疑惑地看了看我。
我心中一跳,正欲解释为何突然问这桩事,而金姨娘已经又勾头摆置起了针线。
她认真想了会儿,才说:“要说什么时候,那就早了,咱们一家子去杭州逃难,刚出发几日,你就跟我们失散了,东西也丢了一大半,夫人着急上火,发了几天高烧,后来烧退了,又一直咳嗽,说是好了吧,一见凉风,或是累着了,还是咳,还总说头疼,不过这些都是小毛病,算不得什么,是来这里落脚的时候,才严重的,夫人开医馆累着了。”
“我娘……和林姨娘,可还处得来?”我轻轻问。
金姨娘朝门外看了眼,俯身凑近我,低声说:“你还别说,以前觉得她是狐狸精,在一块儿相处相处,发现人还不赖,也不惹事儿,老老实实的,夫人让她干啥,她也干,就是不是干活的材料,娇滴滴的。”
说完,金姨娘继续缝着爹爹的衬衣。
过了会儿,抬头见我怔怔不语,又说:“不过人家有别的本事啊,夫人走了,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打理,别看她说话细声细气,赵叔他们可听呢,她还教闰相识字呢,现在连闰相都听她的。”
我哼笑一声,凝视着金姨娘:“姨娘是不是也觉得她好呢?”
金姨娘这才回过味儿来,曾经在扬州的家里,我娘和她对林姨娘多有厌憎不屑,如今俩人倒情同姐妹了。
“大小姐,年景不一样了,从老家出来时,那么多人,到最后就剩这几个了,路上大家逃难,早就在一块儿共事儿了,现在是多一个人出力,这个家才更能立住哇,夫人都跟她搁事呢,我也不是觉得她多好,就是佩服她挺有能耐的。”金姨娘又靠近我些,小声说:“你看啊,别的不说,夫人走的时候,治丧,选墓地,请僧人诵经……哪件事不是人家操持的?不说这些,就说现在的日子,都指着她呢,老爷可是什么也不管,所以说啊,大小姐往后待她也客气些,你年纪也不小了,日后婚事少不得她主事……”
“我知道。”我点头笑了笑,起身告辞。
屋里弥漫着香火味。
桌子上摆着祭奠牌位及果瓜糕点,陈设据说与我娘生前一样,被褥亦是叠得整整齐齐。
我翻着我娘开过的方子,语气随意地与打扫房间的芸娴闲聊。
“夫人过去生病,可有坚持服药?”
芸娴回想道:“怎么没吃?夫人自己配的药,每天都是我亲自熬的,唉,不知道是不是痨症,怎么也好不利落了。”
芸娴走后,我关了门,慢慢抚过我娘的枕头、被褥,又俯身贴上去……
我检看了我娘衣柜里的所有衣裳,用匕首将屋内花木的土翻了个遍,最后想当然的一无所获。
我跪在蒲团上,一瞬不瞬盯着桌子上的牌位……
赵兴和阅之领着护送我们的一众人坐船出海。
我在临上船时,脱口身子不适没跟过去。
“这会儿起风了,大小姐,咱们快回去吧。”
芸娴替我系了系如意绦,我们沿着沙滩往家走。
走出沙滩后,我指了指村子,好奇的说:“我还不知道这村子长什么模样,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去转转。”
村子不过百余口人,大多芸娴都认识。
不用我问,便认出几个到我家医馆看病的人。
于是,我和芸娴走走停停,有时还到某个村民家喝口茶闲聊上一会儿。
若是一人之言不可信,如果,所有人都是一致的说辞,那么,事实就是如此吧。
其实,在赵叔接到我,芸娴与我一道坐在马车回家时,我就想通了,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我垂头丧气,闷闷不乐踢着一个小石子,已经能看到凌家的屋顶时,无意中一抬头,惊诧地看到林姨娘站在不远处。BiquPa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