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鹜行跟没事人似的,拉起雾玥的手,同时低下头,就着她的指将那粒还被她拈在指间的荔枝吃到口中。
雾玥眼睛都瞪直了,要是他没说前面那句话,她还能当别人都不懂,反正都是太监,她伺候他吃喝也正常,可那句心肝……
他不是当众承认自己好男风,她悄悄用余光撇向那些看似神色无二的官员,只怕这会儿,一个个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他们。
雾玥眼皮子跳了跳,脸都快没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谢鹜行则缓慢吃着,煞有介事的点头,下颌轻抬,“再来一颗。”
雾玥抬眼目光闪烁着瞪他,对上他微微带笑,一看就没怀好意的眼睛,恼得用脚在桌下踢他。
膝盖被轻松握住,“还闹?不是都把人赶下去了么。”
他他他!雾玥瞠目结舌,他是当真一点脸都不要了。
看他这样,大概是事情都解决了,雾玥愤然抿住唇,既然他堂堂内相都不要脸了,她一个小太监还要什么脸,反正回了宫,谁也不知道她是谁。
雾玥干脆也豁出去,挺着腰一副恃宠而骄使性子的模样,端过果盘自己剥了荔枝往自己嘴里丢,“我是怕自己伺候的不好,掌印不如还是把人叫回来。”
“呵,倒是宠的你无法无天。”
谢鹜行声音凉淡,目光却凝在雾玥唇边榨出的汁水之上,怎么总感觉这被碾碎的荔枝,比他方才吃到口中要美味。
马大人只听得谢鹜行的冷笑,还在想,这回这小太监怕是真的要惹怒了内相,可出乎意料的是,内相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
他疑惑着偷觎过去,才抬眼,就对上了谢鹜行似笑非笑的凉眸,“看咱家给你演乐子戏呢?”
马大人除非不要命了,不然哪敢把谢鹜行当乐子看,他忙低下头,恨不得自己当场挖了双目,表示是什么也没看见。
“吃你们的。”
谢鹜行淡淡一句话,众人皆拿了筷端了杯,搁那互相谈笑吃饮,一眼都不敢往他那边挪。
这股由强权带来的压迫感使得宴上气氛一下变得压抑紧张。
雾玥原本的玩闹心也没了,自然不是因为害怕,而且担忧,一路过来的所见堆积在心里,不安也在堆积,直到这一刻被放大。
谢鹜行若无其事的望向雾玥,继续着先前的话题,“当真一颗都不给咱家留?”
雾玥微微摇头,谢鹜行以最短的时间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靠的自然不会是什么以德服人,臣服他的人,也并不是真的臣服,而是屈服于他的手段权势。
可长此以往,他的名声就真的要毁尽了。
马大人还在诚惶诚恐着,他这下算是知道了,内相是当真宠着这小太监,于是巴结着说:“既然小公公爱吃,下官再让人送一些来。”
谢鹜行颔首:“送去马车上。”
他说着掸了掸衣摆起身,马大人忙跟着站起,“内相这是要走了?”
雾玥也没想到谢鹜行连夜就要动身。
仲九在旁回话,“崇县流寇作乱,掌印还要赶过去。”
“那是那是,耽误不得。”马大人应和着,“下官特意让人准备了我们善水镇当地的特产,小小心意,内相一定要收下。”
他说着让人去取准备好的“心意”。
仲九则先带着雾玥上了马车。
谢鹜行走上马车,见雾玥正看着那盘在案上的荔枝发呆,笑笑坐到她身边展臂将人揽进怀里,下颌枕在她肩头,“公主还在生气?”
雾玥回过神,侧了侧身,面朝着谢鹜行坐:“今日宴上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监视?”
谢鹜行不置可否,“公主看出来了?”
雾玥点头,“你那么不对劲。”
谢鹜行像是来了兴致,“哪儿不对劲。”
他挑的暗卫与他的身形体态极为相似,嗓音甚至神态都练得一般无一,没有暗语就是仲九也分辨不出来。
“反正就是不对劲。”雾玥抿动着唇含糊其辞,眼里微微闪烁,“我也说不清楚。”
“定是因为我没有无时无刻的将目光放在公主身上,也没有像恶鬼一样,第一时间将公主手上的荔枝连果肉带甜汁一同吃下,没有无时无刻的想着公主,只想着公主……这才是我会做的事。”谢鹜行仿佛恍然大悟般,一一细数着暗卫不敢对她做的事,也是他在她身上,心上所烙下的记印,“我说得可对,心肝儿。”
绵绵的耳语让雾玥脸畔微微发烫,“你知道还问。”
谢鹜行眼里的笑意更浓,“所以公主生气了。”
“胡说。”雾玥涨红着脸反驳,“我是气你没有提前告诉我。”
“还有,你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又一点不怕人监视了。”
谢鹜行沉吟不语,随手拈起了一颗荔枝,慢条斯理的剥着壳,才一边说:“与其防着,不如就让人误会罢。”
这样便再也牵扯不到他的公主头上,脏也只脏他一人。
“谢鹜行。”雾玥语气微微凝紧,何止误会,等今夜一过,谢鹜行只怕就要多个喜狭娈的劣名。
她当时没想到,不该和他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