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瞧前头的马车好气派!”七八岁的小儿,手指着长街上的队伍,才刚兴奋的喊了句,就被他身旁的妇人捂着嘴拉倒了路边。
“嘘。”妇人满眼警惕戒备,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长街的另一头,一行衙门的官差将路上百姓驱散到街边,两名此地的官员恭敬走到队伍前满面堆笑,拱手道:“下官得知内相抵达善水镇,故特来相迎。”
雾玥将车轩推开了一道缝,探眸瞧着外头的情形,感觉到圈在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她放下车轩扭头用一副“你完了”的神色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男人,“谢鹜行,你瞧你现在多招人讨厌。”
她与谢鹜行巡查的一路,所到地方无一不是人还未至,官员已经摆宴设队亲迎,阿谀奉承,笼络贿赂,而百姓只要看到队伍,眼里都是唾弃和敢怒不敢言的恐惧。
她才知道谢鹜行奸臣的恶名早已经在外。
雾玥嘴里说着轻松挤兑的话,心里却在为他担心。
谢鹜行不甚在意的嗯了声,低头蹭了蹭雾玥的鼻尖,“可不可怜,除了公主再没人喜欢我了。”
雾玥听着他轻淡的口吻,心里微微揪紧,推了推他肩,“官员还等在外头。”
谢鹜行望着小公主那双映满他身影的漂亮眼眸,情不自禁的凑近轻啄,末了才松开她挑帘走出马车。
官员见谢鹜行出来,再次低腰行礼,“内相,下官已经在府上设了宴。”
谢鹜行将视线扫向人群,几l个混在百姓中的男子立刻压低头上的斗笠,减弱存在感。
谢鹜行看过一圈懒懒收回目光,“那就请马大人带路吧。”
见谢鹜行肯赏脸去府上,这位马大人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连忙指挥人开道。
而先前那几l个暗中观察的男子,互相对看换交过视线,各自散入人群中,快速离开。
谢鹜行在去到马大人府上后,又表示没了兴致,马大人不敢怠慢只能先将人请进提前安排好的住处。
雾玥与他一同去到房中,不明所以的问:“我们当真不过去了吗?”
谢鹜行抱着她就这么合衣躺到床上小憩,“公主不是累了,歇会儿再去。”
这几l日赶路乘坐马车,雾玥确实浑身酸乏,靠在谢鹜行怀里渐渐就合上了眼睛。
谢鹜行听着她逐渐轻稳的呼吸,睁开眼眸,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到床上,确保雾玥没有醒来,才走出屋子。
雾玥睡了不知多久,翻了个身感觉身旁空荡荡的,睁开惺忪的睡眼小声唤:“谢鹜行。”
门很快被推开,出现在屋外的男人照旧一身青衫,却站在门边没有进来,“公主醒了。”
此刻外面天色已经半黑,也将谢鹜行的身形照的有几l分模糊,雾玥点点头。
谢鹜行又道:“那我们去宴上吧。”
“好。”雾玥醒了醒神,起身跟着他走出屋子。
马大人已经另外几
l个官员早就已经等候在花厅外,见谢鹜行过来急忙走过去相迎,“内相快请进。”
就连对着他身后,仍是一身小太监装扮的雾玥也尤其客气,“公公请。”
雾玥起初还对自己这身装扮和这个身份尤其不自在,特别是旁人打量的目光落来时,她浑身就跟长了刺一样难受,反观谢鹜行坦然地跟没事人似的,她渐渐也就习惯了。
反正别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她干脆就没脸没皮的当自己是个狗腿受宠的小太监。
雾玥默默想着,大大方方的跟着谢鹜行落座,坐下时身子不当心歪了歪,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却注意到,谢鹜行原是伸手要来扶她的,结果在快要碰到她腰的时候,又将手收了回去,只蹙眉问了声:“没事吧。”
雾玥心里奇怪,又想大约是官员都看着的缘故,也没有多想,摇摇头说,“没事。”
谢鹜行微笑说:“那就好。”
可渐渐雾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谢鹜行有意无意的会避开她的触碰,连她夹到他碗里的菜,他也不动。
言语间对她又不乏关心,时常叮嘱几l句。
雾玥左右觉得有问题,放下手里的筷箸看向与官员交谈的谢鹜行。
“怎么了?”谢鹜行似有所觉得侧目看着她。
雾玥望着他的眉眼又找不出区别,迟疑着轻轻摇摇头。
而此时,永水巷的一间茶楼外,小二正洒扫着准备收摊。
远远看到自月色铺撒的石板路上走来一人,来人停在茶楼外,一袭青衫素简普通,连相貌也十分的普通。
“一壶茶。”轻寡的声音给他添了几l分不近人情的淡漠。
“哎呦。”小二直起腰抱歉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那人仿若未闻,跨步走进茶楼,小二紧跟上去,一脸为难,“客官。”
柜台后的掌柜也走了出来,赔笑道:“咱们真的打烊了。”
只见那人从袖中那出一块玉牌,开口再次重复:“一壶茶。”
掌柜眯眼看清玉牌上的字,脸色逐渐凝起,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改口道:“有茶。”
说着挥退小二,亲自带着他往楼后走。
茶楼看似普通,前面正常迎客做生意,而走到后头,穿过天井从暗间下去,则是一处秘密设的隐蔽会堂。
谢鹜行踩着石阶缓步跟在掌柜身后,底下不时有交谈声响起,谢鹜行听了几l句,谋划的正是刺杀他这个阉人的事。
大约是察觉到有人进来,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公子请随我来。”掌柜将谢鹜行带到了众人面前。
谢鹜行看过屋内的七个人,其中五个正是白天出现在百姓中那几l人。
“老贺,你将谁带来了。”问话的叫赵猛,人如其名,脸生横肉,样貌粗犷。
被称作老贺的掌柜刚要解释,一个看似是几l人首脑的男子站了起来,呵斥赵猛,“不得无礼
。”
继而惊喜看着乔装过的谢鹜行道:“迟公子。”
谢鹜行颔首客气道:“孙大哥。”
其余几l人面面相觑,眼里皆流露出惊喜,纷纷起身道:“这位竟然就是迟公子。”
当初他们和一干兄弟在京师险些被抓获,就是迟公子助他们脱逃。
孙铭请谢鹜行落座,“迟公子怎么回来此地。”
谢鹜行撩了衣袍坐下,看似温和回话,言语间却吐露着威压,“当初迟某嘱咐过孙大哥,平波缓进,厉兵秣马,待壮大,也待时机,为何如今闹出流寇一事挑衅朝廷。”
孙铭有苦难言,“迟公子不知道,那些流寇与我们根本没有关系,我也一直按你说的,在等待时机。”
谢鹜行没有说话缓慢碾指,他原还只是猜测不能笃定,如今可以确定,这是萧沛与他背后之人谋划的一个局。
赵猛是个冲动的人,听到这里忽然拍案站起,对着谢鹜行道:“迟公子来的正好,如今那阉狗来了此刻,就是除了他的大好时机,只要他一死朝廷就乱了,我们就可以举兵攻进京城,夺回被萧狗抢去的大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