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芳菲,人间苍翠。
古朴墙垣隐在郁郁葱葱的绿树间,映着金色晨辉,宛若一幅精致的画卷。
一群青衣学子聚于槐树下,他们或坐或立,或侧跪于筵席上。有人高声作诗,有人抚琴唱曲,还有人焚香煮茶。
好不热闹。
这便是静香书院一年一度的诗会。
诗会起初由静香书院的几个学子自创而得,每年举办一场怡情冶性。后来,因传出许多脍炙人口的诗作,引得天下文人墨客慕名而来。渐渐地,诗会越办越大,除了诗词,还有作画、写字、抚琴、唱曲等等。
而与此处热闹不同的是,一墙之隔的绿荫下,铺着张筵席,一名约莫十五岁的碧衣少女安静坐在那。
她手里捧着本书,红唇微抿,正看得专注,连头顶落了好些花瓣都没察觉。
过了会,有人悄悄从身后靠近,探头瞧了瞧书本上的内容,立即笑起来。
阿黎扭头看向身后来人: “咦?你怎么不去看他们作诗?听说今年来了好些个才子。”"什么狗屁才子,都是沽名钓誉。"
少女坐下来,眉目灵动活泼,正是阿黎在书院结识的同窗好友柴蓉蓉。
柴蓉蓉今年也才将将及笄,与阿黎同岁,是承恩伯府的嫡出小姐。入书院三年,几乎与阿黎形影不离。
“你怎么不去?”她问阿黎: “你不是喜欢作诗吗?怎么反而坐这看话本子。”
“我不喜凑热闹。”阿黎将书合上,坐直身子,取水煮茶: “况且,苏慧每年都要跟我争,她不厌,我都厌了。做得好又如何?无非得个名声罢了。"
“无非得个名声罢了?”柴蓉蓉一脸‘身在福中不知福’地瞧她: “每年作诗猜谜你皆是第一,静香书院才女名声在外头多吃香你是不知。"
"怎么说?"
"京城的高门世家哪个不想讨个才女做儿媳妇?亏得你从小就定亲了,若不然,恐怕你家里的门槛都得被人踏破。"
柴蓉蓉继续道: “苏慧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她正牟足劲压你一头,想借你的名气为她造势呢。”
阿黎撇嘴: “无趣,读书又不是为了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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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说得好,可世上女子并非人人如你通透。”柴蓉蓉道:“她们出路艰难,读书除了怡情修身,更多是想为下半生寻个好归宿。"
“你得了那么好的夫婿自然是不用愁的。"柴蓉蓉捡起地上的花,一朵一朵地摘下: “我们就难
了,若是家里寻了个好的还好,若是不好的,不知品性也不知为人,盲婚哑嫁,全靠运气。"
阿黎抬头: “也可不嫁,前朝不是有两个女诗人独身的吗,我读她们的人物传记,见其一生很是潇洒。"
“听你这话颇是向往?”柴蓉蓉打趣她: “那好啊,把你那夫婿让给我得了,你是不知,全京城好些女子都眼馋呢。"
阿黎瞪她: “你平日若正经几分,也不愁嫁不出去。”"哎呀,你竟然取笑起我来,看我不掐你的嘴。"柴蓉蓉扑过去,两人在筵席上闹成一团。
没过一会,有人在不远处招手: “阿黎快来,有人找你。”"谁?"阿黎应声。
“容世子来了。”
阿黎忙起身过去,穿过花园小径,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容辞的身影。
他身姿挺拔修长,十年前那个清瘦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高大的男人。身上的气势也更盛,分明穿着温润的浅色长袍,可五官俊逸,犀利的下颚线条令他看起来越加清冷。
仿若雪山一朵清莲,可远观不可亵玩。园子里人多,他脚步闲适,停在一幅画作前品鉴。
周围好些女子目光悄悄打量向他。她们不作诗也不抚琴了,交头接耳打量这位矜贵的男子是何人。
容辞以前常来静香书院,但第一次来诗会,是以,有许多外乡来的人不认得他。
“那人是谁?”有个粉衣少女问。
这少女名叫许佩玲,是苏慧的表妹,非静香书院学生,也不是京城人士。而是年初从外地来京探亲,刚好遇上诗会便随表姐前来瞧热闹的。
提起容辞,苏慧就有些不平衡。
睿王府容世子谁人不知?
此人不仅长得好,且才华横溢,从国子监结业后就开始入仕,如今在朝堂上已是从四品要职。
旁人及弱冠,兴许连个九品的官都摸不着。可这个容辞,本事了得,十年间
竟是做出许多不菲政绩,平贼匪,救天灾、出使三国,样样办得出色。
他家世好、模样好、本事好,人才和品行也赞誉不绝。这样的人,却偏偏只对襄阳侯府的四姑娘宋槿宁另眼相看,旁的女子哪怕天仙下凡也入不得他的眼。
宋槿宁也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气,从小被容世子捧在掌中,护在心头。小时候苏慧不懂,可长大
后,发现要找个如意夫婿这般难。而有的人,从出生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怎能不叫人嫉妒?
苏慧扯着帕子,视线四处搜寻: "怎么不见宋槿宁,容世子都来了,她还拿乔什么?"
这时,路过一个少女,那少女道:“那也要看谁人拿乔,这世上旁人没资格在容世子面前掌乔,宋槿宁还没么?即便她拿乔,容世子也愿意惯着。"
“何茹——”苏慧听了很是不舒坦: “你成天与我作对做什么?宋槿宁给你什么好处?莫不是你也想巴结她?
"不就是仗着有容世子撑腰么,不然她连入静香书院的资格都没有。"
"别酸了,若宋槿宁没资格入静香书院,那你作诗都作不过她,岂不是更加没资格?"“你——”苏慧气怒。
苏慧在静香书院也是拔尖的,才学与宋槿宁不相上下。可每回诗会,宋槿宁都能压她一头,令她气闷不已。
论才学,论家世,她可不输宋槿宁,凭什么她样样都得了好?
她这边嫉妒着,那厢就听见有人清亮地喊: “容辞哥哥,我在这。”
众人抬眼看去。
只见花丛中走出个明艳少女,少女提着裙摆欢快地跑到容世子跟前。
容世子高大,而少女娇小,两人这般站在一处。一刚一柔,一静一动,般配得不行。越发地刺了苏慧的眼睛。
旁边的表妹许佩玲发出羡慕的声音: “哇,那姑娘真好看。”
"好看什么!"苏慧低嗤: "你在扬州没见过世面么!"
许佩玲努努嘴,嘀咕: “确实好看啊,我是女子都喜欢呢。何况男子,表姐没瞧见许多男子也在看那姑娘吗?"
容辞带阿黎下山。
这些年,静香书院的山道修得宽阔了,以前行马车颠簸,如今变得平平稳稳。阿黎坐在马车上,问: “容辞哥哥要带我去何处?”"醉香楼新出了几样点心,带你去尝尝。"“好啊。”阿黎高兴: “我已经许久没去醉香楼了,上次还是年初时。”
想到什么,她又问: “我可以吃酒么?”
醉香楼不光菜品出名,其招牌酒紫竹酿也极受欢迎。
阿黎这个年纪对什么事都好奇,曾在书中读得“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①便颇是向往。况且古往今来酒为文人雅士最爱,是以她上回偷偷喝了几口,结果不胜酒量,居然醉了,最后还是容辞将她背回去的。
想起上次的情况,阿黎有些心虚,可她真的怀念那紫竹酿的甘甜香醇。而且她没敢说的是,微醺的滋味好像很不错呢。
"好不好?”见容辞看邸报没理,她上前扯住他袖子撒娇: “我这回不喝醉了,我就喝一点点。"
容辞掀眼: “若再醉当如何?”
阿黎眨巴着眼睛,其实她是想再醉一回的,但清楚不能这么说。她清澈的眸子泛着丝狡黠,举起一只手承诺: "不会喝醉了,我保证。"少女娇憨明媚,大眼睛巴巴地望过来。
容辞无奈。
"罢了,允你喝两杯,不可再多。"
“嗯。”阿黎开怀,如小时候得了好还卖乖一样,抱着他手臂讨好: “容辞哥哥最好了。”
马车徐徐来到醉香楼,阿黎下马车后,正巧遇到孟子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