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楼唳语气平淡, 明显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可林随意还是捱不住楼唳的直视,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奇特。
他借口尿遁。
“等会儿。”楼唳唤住林随意:“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林随意刚才确实是有话要问楼唳的, 可是被小竹竿抢了先。他调整思绪勉强镇定下来, 道:“楼先生, 您说一半纸人一半祭祀老人,这算不算作雌雄同体?”
《易经》中有写, 梦雌雄同体须戒色,以防色变及刀杀之危。
林随意这么问其他人便回过神来, 土楼有男女不能同住的规矩,破坏规则的后果则是男女融合, 虽然与祭祀老人融合的是楼唳扎的纸人, 可纸人也算是女性,男女融合又怎会不算雌雄同体?
楼唳收回了看林随意的目光, “也能这么解。”
不过‘雌雄同体’只能算作死亡方式, 要解凶煞还太片面,至少还要找到将男女融合在一起的凶煞。
叶之悬急急问道:“楼先生, 您知晓吗?”
纸人既然是楼唳所捏,楼唳还未去祭祀老人房间便知老人死亡, 或许也能通过纸人看到昨晚出现的凶煞。
楼唳果然不负众望所归, 道:“窗外有狐。”
“狐?”竹竿道:“梦狐狸在窗外,鬼祟阴邪之象,男人梦此勿近女色。”
“这不就对上了吗?”小竹竿一拍大腿道:“梦雌雄同体有色变刀杀之危,梦狐在窗外警醒勿近女色。吴阿伟的亲密之人不就找到了吗?他的情人或妻子。”
虽然此凶煞一出依旧无法锁定吴阿伟的亲密之人, 但缩小到了一个可控的范围, 再加上有过矛盾的条件, 吴阿伟就能够知道是谁害他了。
叶之悬松了口气道:“何其幸运在这场梦里遇上楼先生与随意, 我们没做什么梦便解了。”
林随意低头沉思,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具体。他仔细把入梦以来所经历的都回忆一遍,却也没能找到遗漏。
是昨晚大难一场,以至于现在解了梦却还是忧心惶惶吗?
竹竿道:“现在就是让吴阿伟醒来了,嘶,他在用凶煞的眼观梦,清醒约章又毁去,是个难题。”
林随意看了眼楼唳,楼唳并未对其他人的交谈表态。
未表态就是默认?
林随意想了想,既然自己没发现到底哪里不对,加之楼唳未否定他人的解梦,应该就是他杞人忧天了。
压下心绪,林随意举手道:“我有个办法。”
吴阿伟写下清醒约章时,林随意也在现场。吴阿伟的清醒约章内容与应朝霞大差不差,但多了一些内容。
吴阿伟以自己的笔迹写下:吴阿伟赶紧醒来给阿森送早餐。
写下清醒约章的吴阿伟把纸条交给楼黎,不好意思道:“阿森有胃病不爱吃早餐,我得给阿森送早餐。”
楼唳并不是一个好奇他人私事的人,林随意也没有多想,只知道纸条上的‘阿森’必然是吴阿伟重要的人。
现在梦解到这个程度,阿森很可能就是要害死吴阿伟的人。
清醒约章由梦主亲笔写下,梦主便有写清醒约章的记忆,当解梦师在梦中拿出清醒约章实则就是唤醒梦主的记忆,梦主若能分清人间与梦境便能醒来。
吴阿伟的清醒约章的重点在‘给阿森送早餐’,那清醒约章有或没有都不重要,亲笔与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这信息传达给吴阿伟。若在吴阿伟心中,给阿森送早餐真的重要,吴阿伟就会惊醒。
就像上学上班的人,若梦里有人告诉他们迟到了,他们也多会惊醒一样。
林随意找来纸笔,在纸上写下吴阿伟清醒约章的内容。
传达吴阿伟的信息倒是简单,他们此时所处的房间的门后就有人脸,人脸就是社婆的眼睛。
“吴阿伟在用社婆的眼睛观梦,这样也确实是能让吴阿伟看见信息。”竹竿拧眉道:“可人脸没睁眼。”
叶之悬道:“确实,白天就没见过人脸睁眼。”
小竹竿大惊:“那要晚上才睁眼?”
祭祀老人虽然死了,但他们能确定的是祭祀老人无法传达社婆的需求,却不能保证社婆的需求未经传达还会不会生效。
晚上对于活人来说依旧是危险的,若今晚社婆的需求还会继续奏效,他们躲避伥鬼的摸索还来不及,又怎么让人脸看见这张纸条?
林随意把纸条贴在了显眼处,确保人脸睁眼后就能看见这张纸条。
小竹竿忧心忡忡:“这样真的可以吗?”说着他上手去掰人脸的眼睛,人脸的眼睛紧闭,他怎么掰都没办法撑起门后人脸的眼皮,反倒摸到一手腐烂的气味。
林随意的办法确实是个办法,可太简单粗糙,以至于让其他人不敢寄予希望。
这时楼唳道:“祭祀后便会睁眼。”
林随意点点头:“只要祭祀后人脸就会睁眼,小梦也是在白天藏住发夹,小梦藏发夹一定是被人脸的眼睛看到,否则不会被发现。只不过是,人脸睁眼时不会让我们察觉而已。”
胡瑞仍然忧心:“可就这么一张纸条……”
林随意道:“如果是土楼所有的房间都贴上这样的纸条呢?”
众人顿了下,屋里的人都朝着林随意看去,楼唳也重新向他投去注视。林随意对上楼唳的目光,道:“楼先生,纸人还在祭祀老人房中吗?”
楼唳道:“是。”
林随意点点头,想也知道,昨晚死的是祭祀老人,但之前楼唳对他们说过,那敲锣打鼓的两个赤膊大汉是守在祭祀老人门口的,既然有人驻守旁人就无法轻易靠近。
就算靠近也无法进到房间里,想必也是这个原因让楼唳无法收回与祭祀老人融合的纸人。
但恰好就是这一点可以帮助他们拿到牛头骨。
林随意问楼唳道:“纸人能把牛头骨送出来吗?”
小竹竿接了句嘴:“应该是可以吧?纸人并非是活人,纸人没有生命,就算与人融合也不算死去。”
竹竿敲了下小竹竿脑袋,低声警告:“你什么身份?哪有你替楼先生回答的资格。”
林随意问楼唳:“楼先生,可以吗?”
纸人既然与祭祀老人融合在一起,旁人无法进入祭祀老人的房间,但纸人可以开门出来。而纸人与祭祀老人融合,在某种意义上,纸人的行为也算是祭祀老人的行为。
楼唳短暂思考:“可以。”
林随意松了口气,叶之悬揣摩林随意的意思:“随意的意思是,我们取到牛头骨后代替祭祀老头宣读今日份社婆的需求。”
“对!”林随意点点头。
小竹竿问:“然后呢?”
叶之悬道:“不管社婆的真正需求是什么,我们要更改社婆的需求。”
竹竿恍然大悟。
“社婆的眼睛不止是监视我们,它在监视土楼里所有的人。”林随意说:“让土楼里的每个人都写下吴阿伟清醒约章的内容并贴在人脸目光所及的地方,让社婆的眼睛不想看见‘吴阿伟赶紧醒来给阿森送早餐’这句话都难。”
一张纸条力量太小,或许会被社婆忽略,但一百张一千张纸条的威力就不可估量了,对用社婆眼睛观梦的吴阿伟造成的影响绝对是出奇的。
“我懂了。”竹竿恍然之后脸色又沉重起来:“我先声明,我不是在乌鸦嘴泼冷水,若这个办法没用反而激怒社婆,让社婆亲自找上门怎么办?”
林随意道:“把灯笼全部浇灭社婆就看不见了。”
众人愣了愣,不约而同地看向窗户外挂在廊道的灯笼。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竹竿激动地说:“我和随意哥昨晚被拖入域里,域里也有灯笼!域里的灯笼亮起后,社婆才出现。所以说……灯笼是帮助人脸或者说社婆在夜晚监视我们的灯光!要是没有了灯笼,社婆就看不见了自然也没办法找上我们了!”
叶之悬拍了拍林随意肩膀:“随意,不错。”
竹竿也由衷道:“我就说嘛,土楼夜晚根本没有人出入怎么还悬挂灯笼。随意不错,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林随意还没被这么多人夸奖过,不由腼腆一笑。
腼腆笑意间,林随意发现楼唳的目光,他立马正色道:“楼先生,我陪您去取牛头骨吧。”
他还是担心楼唳惊动了梦主,现在是白天,若作为‘梦’的吴阿伟察觉到梦里有活人在这个时候出现,楼唳很危险。
楼唳道:“不必,我自己去。”
林随意跟上楼唳走到门边:“让我陪您吧。”
小竹竿道:“是啊楼先生,您就让随意陪您吧。就算您觉得随意没有用,但真出什么事,随意还能给我们报信。”
林随意:“……”
竹竿拉着小竹竿的衣领,把人拽回来:“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林随意忙对楼唳道:“楼先生,我应该还是有点用的,我想陪您一起去。”
楼唳转过身,没让林随意看见自己眉宇间的动容。
保持声音平淡:“嗯。”
林随意忙跟着楼唳出门去四层,楼唳没让他跟得太近,也不让林随意靠近祭祀老人的房间。
林随意乖乖听话,他的目光钉在楼唳身上,眼巴巴地注视着楼唳。
视野里,两个赤膊大汉拦住楼唳。他们也不说话,无声地威慑楼唳离开。
楼唳并不惧于二人威慑,他微微抬头。
林随意看见祭祀老人的门打开,一条纤细的胳膊从门后伸出,手里捧着牛头骨。
他心脏一下就紧张绷紧,因为怕出什么意外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又猛然记起楼唳不让他靠近,林随意只好停住脚在楼唳身后观察着前方情况。
因为向前挪动两步,林随意的视野与之前的不一样。之前他所在的位置只能看见门后纤细的胳膊,而他此时所处位置的视野让他能看见更多。
他囫囵看见了那个与祭祀老人融合在一起,只剩一半的纸人。
“楼……”
林随意愣了愣:“楼黎?”
在他愣神间,楼唳已经取得牛头骨回身。发现林随意挪动位置后他拧了下眉,再看林随意怔愣的表情,他就知道林随意看见了纸人。
没管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两个赤膊大汉,楼唳走到林随意身边,淡声道:“可以问。”
“楼先生。”林随意抿了抿唇说:“纸人是……楼黎吗?我刚刚看见好像是楼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个想法,实则在竹竿说起楼唳的纸人时他通过竹竿对纸人的描述他就联想到了楼黎。
“你觉得呢。”楼唳反问。
这就把林随意给问懵了,他老实答:“楼先生,我不知道。”
楼唳看着前方的路,道:“依葫芦画瓢。”
这算是楼唳给林随意的解释。
林随意点点头:“哦,这样。”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信没信楼唳的说辞,但心底总觉得楼黎是有些不对劲的,他还记得老王问过他,为什么一个人在108号店铺门前自言自语。
楼唳道:“若祭祀者是婆子,我也会依你模样扎一纸人。”
林随意:“……”
楼唳把罩着红布的牛头骨交给林随意:“去做吧,我乏了。”
这几天楼唳也没休息好,林随意看见楼唳眉眼间有些许疲倦,楼唳在等着他放手一搏唤醒吴阿伟,楼唳乏了要出梦歇息了。
林随意抱着牛头骨:“好!”
因着前几天祭祀,祭祀老人都是先由赤膊大汉敲锣再粉墨登场,林随意要借用祭祀让土楼的人给梦主传达消息,所以他得将祭祀做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