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君的眼神复杂了一瞬间:“……谢谢。()”
接下来的一切就异常顺利。
他们进入了一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藏到城中村深处的大型飞行器,除了和他们一起从城中村里出来的十几个人之外,过了一会,又在zone08的城区边缘处上来了了几十个人。
张鹿从这些人中见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似乎是之前在zone08城区的庇护所中领读那些文字的人。
这些人上飞行器之后也表情惊讶地看向怀嘉木,叫他“诗人?()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薄君的地位似乎很高,除了怀嘉木之外,所有人都听她的话,在张鹿他们的配合下,这艘大型飞行器成功进入了zone08的城市领空,然后在某个瞬间猛地一个加速,猛地蹿进了天上钢铁软管组成的丛林中。
“坐稳了,”驾驶飞行器的是个声音甜美的甜妹,张鹿记得她就是领读那段文字中的一个,在穿过裂隙后的一瞬间,客舱内广播中传来她张扬肆意的声音,“接下来我们要亡命奔逃,上演速度与激.情了!”
“那是啥玩意?”客舱里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电影啊,”广播里驾驶员的声音诧异,“你没看过啊?上上上个世纪很经典的ip。”
“没看过,”那人撇嘴,“我上次看电影还是三年前,那个双马尾演的,演技稀烂。”
“黛黛啊,”有人接话道,“我还下载了她的最新电影打算路上看,来来来一起。”
这两个人兴致盎然凑到一起,还没等幕布打开,飞行器就猛地一个提速一个偏移,把两人摔了个狗啃泥。
“甄纤鸿你特么……”俩人骂骂咧咧。
“怪我啊,都叫你们坐好了,”广播里的声音笑嘻嘻,“赶紧系安全带吧,要穿过隔离区了。”
飞行器在空中穿梭,在驾驶员高超的驾驶技巧下,险之又险避过每一条横在航线上的软管。
“礼帽面板!”卫野忽然叫了一声。
司盼旋偏头一看,他的礼帽面板已经变成一片漆黑,只有一个鲜红的三角形感叹号横在屏幕中间。
“我的也是……”她低下头,皱皱眉。
“我们被zone08锁定了,你们被发现了,”薄君靠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气,打开旁边的对话话筒,“纤鸿,快点出去。”
“知道啦——放一百个心吧,现在zone08乱成一团,死的比活的多,他们没有人手追出来的,”广播中的声音拖着音调,“还有最后五空里,四,三,二,一,抓稳!”
飞行器剧烈地抖动,逼得每一个坐在里面的人都不得不手脚并用抓住自己面前的任何东西稳住身体,长达一分钟的剧烈抖动后,终于,飞行器恢复了平静。
“芜——”甄纤鸿怪叫一声,“接下来可就广阔天地任我飞了。”
“稳着点,”薄君打开话筒叮嘱,“走58-B线
() 自由港。”()
“知道知道,”飞行器一个完美的回旋,“等我往前开一段演一下他们,进了暗区再掉头,让他们不知道我们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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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舱内,其他人都纷纷习以为常,开始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探索队员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时候,大家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窗户外面是什么?”
是佘莫楚。
大家纷纷看过去,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诗人”的怀里出来,只是身上还披着他的风衣,脸色苍白的惊人,一白一红的竖瞳正看向窗外。
“外面?真实的世界,你第一次见啊,”薄君端来一杯热水塞到他手里,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管营养剂,“所以我一开始其实没认错人?你是诗人的人?”
白烬述没有理她,眼神依旧停留在漆黑的窗户上:“外面是什么?”
“就是世界的真实,”薄君耸耸肩,干脆把热水放倒了他面前的桌子上,人也随之坐在了他的对面,“zone08内的那个大罩子是防生环境系统,真正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你们记忆里所习以为常的蓝天白云,深空繁星,漫天云霞,闪电雷霆……”她数着手指,一连串说了一堆,“全都是假的。”
“真正的天空就是这个样,”她指了指外面,“什么都没有,混沌,黑暗,虚无。”
“那之前的那些飞行器……”明清嵘忍不住问道。
之前那些跨区域的飞行器就看不见真正的天空?
“那些飞行器的窗户是假的啊,”薄君果然如同她之前所说的那样,等上了飞行器什么都说,这会白烬述不喝她带来的热水和营养剂,她干脆就自己喝了,一边喝一边说道,“不然他们怎么骗你们这种傻子啊。”
“……那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这个窗户是不是假的。”司盼旋忍不住吐槽。
“我们可不干那种事,”薄君闭眼靠了回去,“你们随便看吧,看个尽兴,反正什么也看不见。”
窗户外面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如果不是白烬述和薄君都称其为“窗户”,大概所有人都把它当做一块纯黑的板子。
大家看了十几分钟,不得不承认确实没什么看的。
外面的世界只有一片漆黑,太黑了,没有任何光亮,他们这一艘飞行器飞行在其中,如同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泥沼,又像是行走在混沌的深渊中。
漆黑的窗户倒映着明亮又温暖的客舱,舱室内的大部分都包扎的包扎,休息的休息,都在距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这些人对“诗人”的态度过分尊敬又有点害怕,只有薄君一个人凑了过来,主动接近了他们。
“那个……薄君,”张鹿看了一眼旁边的佘莫楚,还是决定去打扰薄君,“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zone08内发生了什么。”
薄君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她:“你都上贼船了还不知道我们是干嘛的?”
“还真不知道,”卫野异常诚恳,“我们就是跟着楚哥跑,他去哪我们去哪
() 。”
薄君抽抽嘴角,声音有点不可思议:“那要是他出事怎么办啊?”
“楚哥怎么会出事呢,”卫野在狗腿方面有很大发展空间,“他在这里可是无敌的。”
经历过前面十二个小时的奔波,佘莫楚在克系世界中的战力没有人会否认。
“那不一定吧,”薄君耸耸肩,“你看现在他就被科学院背刺的挺惨的。”
他们的对话终于引起了一点对话主角的注意。
白烬述收回视线,终于看向薄君:“你说的真相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真相还挺多的……”薄君想了想,“你想问哪个啊?”
白烬述:“所有。”
“那说起来可就长了,”她长长伸了个懒腰,“距离到自由港还有两天半的时间,不要急,慢慢听。”
“毕竟……”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旁边的怀嘉木,“你是诗人的人,一下子得知的真相太多崩溃了我也不好交代,还挺不好接受的。”
在满屏幕跟不上发展的弹幕问号中,白烬述沙哑着声音:“好。”
他现在确实正在摇摇欲坠的边缘,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让他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
现在一口气散了,这句话刚说完,眼睛一闭就重新倒了回去。
“哎哎哎佘莫楚——”司盼旋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一只手比她更快接住了他。
“睡着了,”怀嘉木摸了一下他的脖子,“你们自便吧。”
接下来的12个小时,白烬述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多,清醒的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和薄君交流。
“嗯……如果你想问的是为什么我让你小心同伴,因为他们会变成克系生物,而变不成克系生物的行动小队,等全城警报一开启,你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克系生物,”薄君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面前的炸酱面,心不在焉地回复,“别那么看我,这条线我追查了很久,在亲眼见到之前,我其实也是不相信的。”
白烬述:“药片。”
“药片……药片我们也具体不知道那是什么成分,我只能告诉你那多半是一种控制他们何时异变的药物,在我到zone08之后和我接头的人试图研究出其中的成分,但是这种东西对正常人似乎并没有任何用处。”
“科学院。”白烬述话语简洁。
“就是科学院主使啊,你很难接受对吧,其实我能理解,你们这些高等学府出身的人很难接受这一点。”
“你们总觉得科学院是中立组织,是为了全人类的福祉奋斗的最高学府,是人们能够正常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保障,”她张口介绍了一堆,“但是你们没想过吗?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的克系生物吗?”
“而如果没有了克系生物,世界真的需要科学院吗?”薄君往前凑了凑,“科学是怎么在九个区域内都立足的呢,没有背后掌权者的支持,他们真能做到独善其身?研究和政治无关,但研究内容和如何推行研究结果可
就太有关了,九个区域的总督想要搞他们多简单,如果没有默许,他们的行动小队权限如何凌驾于官方组织机动队伍之上?”
“你的意思是,zone08出现的大部分克系生物都是密大的……科学院的混血变的?就为了让人们觉得克系生物无处不在,维持科学院的地位?”明清嵘忍不住插嘴。
“嗯哼,”薄君点点头,“而且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们,所有区域都是这样。”
“为什么啊?”卫野有点不能接受,“那九个区域的总督怎么可能接受时不时出现克系生物,时不时就有民众死亡?”
克系生物可是会杀人的啊,之前那么多克系生物,要死多少人。
“政治需要呗,都给你说了,科学院和他们背后有合作,合作各取所需罢了,”薄君语气轻飘飘,“科学院需要克系生物维持自己的超然地位,九个区域也需要克系生物,需要时不时出现各种全城警报事件,需要人们依靠总督,依靠科学院,依靠这个城市生活,让他们认为离了这里就活不了。”
“如果没有这么多克系事件,没有这么多生命危险……”她漫不经心地戳弄着盘子里的面条,“哪来的这么多忠心的人民呢?”
“所以你们这次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意识到克系生物是行动小队成员变的,”白烬述忽然抬头,“上一次全城警报之后你们就破坏了所有人防工事,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亲眼见到这一幕。”
“差不多吧,”薄君吃了一口面,“zone08的表现比我想象中好,这要得益于我们在这里的长线经营。”
“他们无所谓死人,你们不也是吗?”屏幕中,佘莫楚的竖瞳毒蛇一样盯着薄君的脸,声音中带着些压抑不住的“嘶嘶”声,让他的嗓音听着带着沙哑,又像是破音,“这场所谓揭露真相的义举中,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吗?”
“佘莫楚,”薄君语气很平静,“我们从来没说过我们做的是义举,在追求真相的路上,死人是很正常的,我们也在尽量控制伤亡。而且就算那些行动小队的人今天不死,未来他们也会死。我可能会死,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死,但死亡没有终点,谎言却有。你可能会成为被牺牲的,也可能会成为造成灾难的,但如果我们不揭露它,那就永远有人牺牲,永远有人被蒙在鼓里造成灾难。”
“你看见打破防护罩的那个人了吗?”她放下筷子,表情平淡,“他打破zone08的防护罩,为我们创造了最后一条揭露真相的条件,宁愿去死也要让这里的人知道,他们到底生活在怎样一场谎言中。”
“他是zone08里我的接头人,也是一个混血,在得知真相后从zone08科学院行动小队里叛逃出来,逃到城中村里,你认识的那个科学院派出来的顾强,其实是科学院派去城中村内追杀他的。”
“顾强不知道,”在她对面,佘莫楚的嘴唇抖动了两下,“他甚至没毕业,他以为自己是去查邪神的。”
“顾强当然不知道,他还没有他带的那条狗敏锐,每次他要查到
真相,都是我挡住的。不然为什么科学院不让行动小队的人去,不就是因为顾强是学生吗?最好骗的就是没离开象牙塔的理想主义者了,”薄君收回了视线,“对了,药片是我的接头人从行动小队里带出来的,你知道他想验证什么吗?”
“……什么。”这声音很艰涩。
“科学院的课程里说,每个人身上都携带着克系生物的基因,所以如果这种药片会对行动小队成员起到催化异化的副作用,那对正常人也会有,对吧,他在最后下决定之前,都以为那只是一场副作用,但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种事情不能上报,所以他叛逃了,”她看了看佘莫楚的表情,砸下了最后一颗炸弹,“然后他发现,这东西其实只是一个药引。”
“你知道药引是什么意思吗?”薄君歪了歪头,“意思就是,每一场异化,每一次克系事件,每一场伤亡,每一个克系生物,都是他们亲手规划好,安排好,然后精准投放制造的。”
“药片只是一种药引,一个引线,一个埋在所有人身体里的开关,”她晃了晃手,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了一颗,丢到了白烬述眼前,“而这一切,这个世界中的所有痛苦和绝望,都是他们在背后操纵罢了。”
“我劝你忘记你在那里上学时得知的一切信息,”薄君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话,“不要相信科学院的任何一句话。”
科学院才是制造了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这个消息对于探索队员们来说虽然很炸裂,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冲击。
密大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是克系世界中固定会刷新的一个调查员方组织,现在在某个特殊的世界中,这个组织不属于调查员这一方了,或者说这个世界中的调查员一方并不代表正义,而是带上了模棱两可的政治含义和大概约等于反派的做派。
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对于佘莫楚来说,这消息简直是致死性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密大会有这种可能。
用弹幕上的话来说大概就是:
【完了,主对密大有一种虔诚的信仰和信任。现在密大忽然背刺他,他受不了的。】
就像是邪.教徒会疯狂的笃信自己的神一样,佘莫楚也在疯狂的笃信密大。
这里是他在离开故土后的第一个锚点,也是成为了凡世不容的存在后第一个接纳他的地方。
就像是恐怖游戏里绝对安全的安全屋安全点一样,在他的思维中密大的定式就是这样。
这种无往不利的定式让他解决了无数世界危机,让他哪怕在最危险最绝望的境地里也不会失去希望。
无数人无数次把一切希望压在他的身上,佘莫楚总会想,没关系,如果他彻底完了,那还有密大呢。
他心怀死志,就一往无前,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而现在是了。
这三天过的兵荒马乱。
他们先是狼狈从zone08中逃走,往日的对手薄君忽然就变成了同伴;接着又在外界的永夜
中行驶了两天半,得知这个世界的天空早就失去了任何星体的踪迹,成为了深渊般的一片漆黑;而后又是发现自己丢失的最后一个队友就是邪.教头子,他们叫他“诗人”。
和薄君最后的对话结束后,佘莫楚也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两天。
两天后房门开的那天,佘莫楚的脸出现在门后,吓了所有人一跳。
真相鲜血淋漓,歇斯底里地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几乎剥去了他的一层皮。
只是关在房门里两天,佘莫楚就隐隐有了一副形销骨立,下一秒就能随风飘去的飘渺仙气。
却更有水墨画的感觉了。
光是看着他站在那里,就能想象到这画面如果出现在漫画中,那个作者会怎样用他最擅长的红色从纸张上勾勒出仿佛鲜血溅就的轮廓。
每一笔都是从佘莫楚身体里砸下来的血肉和泥,撕心裂肺地无声地决绝地组成吊诡的线条。
太过于凄切了些。
只有在这种时候所有人才能意识到,佘莫楚的这张脸,这片魂,这幅骨,确乎是只有在绝望中才会最淋漓尽致的。
他是颗只能在绝望里开出花的残酷种子,用血肉和死亡抽芽,最后孤注一掷的宁为玉碎。
但死,他也做不到。
——会有漫不经心的神明高高在上把佘莫楚挑挑拣拣拼凑起来,然后他满身裂痕的、遍布缝隙的被推回人间。
太过于残酷了些。
人间在那场浩劫后再未给过他分毫温柔,只有一触即离昙花一现的火光。
佘莫楚在火光燃起的瞬间看见了无数曾经鲜活过的脸,还没等看清他们都是谁,手中的火柴就燃尽了。
于是他也就燃尽了。
他是一团长长伫立在人世间的尘灰,百无聊赖的神明手下聊胜于无的飞屑。
太过于渺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