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怀着一腔热血北上投军的刘铁头,就是生在岳阳、长在岳阳的楚州人,说及家境的话也算得上富足,可惜资质太差无缘修行,一品的修为还是后来在拨云营里入得门。当年跟他一起从军的七八个少年,都进了那声名显赫北境的大周第一营,能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他一个。
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觉得无颜面对家乡父老,瘸了腿的老卒没敢回到岳阳城,而是拿着朝廷发下来的抚恤金,在楚州西边少有人烟的古道边,开了这么一家不大不小的酒肆,酿酒卖酒也喝酒。康乐侯听说过他的事,曾派人送了一口上好木料的棺材来,留给他百年之后再用。
从看见白衣少年手里提着剑的时候,他就断定这些人是大有来头的修士,本不想着打交道,可那少年却问起来雍州北境的事,是个好孩子。又听见那几人救下的正是许家的小侯爷,老汉就坐不住了,他不愿意再欠任何人的情,有机会出把子力气,也算报答了康乐侯爷送来的那份体面。
常半仙再看向这瘸腿缺牙的老汉时,目光里就多了几分由衷的敬重,这种眼神,面对白马禅寺一众神僧都不曾流露过半点。他重重点了点头,转头对谷雨低声道:“我一动手必然能困住那妖婆,不要犹豫,越过她往南去!”
谷雨心中一动,本来她已经考虑好要往北而逃,此处离鹿山不到千里,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再回到白马禅寺暂且栖身,而且自家主子又受了重伤,也好找空相神僧救命。可现在常半仙的语气严肃到不容置疑,她一时也不好决定到底要不要听他的。
邋遢老头说完一句就不再理她,朝沈辞云二人远远喊了声:“快跑!”然后立即趴在刘铁头耳边轻声念叨了两句,又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塞给他,“老哥,大恩不言谢,你交代的事情,老夫保证公子会办得妥妥当当!”
黑衣老妇此时已经将谷雨那柄气态巨剑击溃,面目狰狞地咳嗽两声,就要朝陈无双扑过来,墨莉担忧地看向半边身子被血染黑的白衣少年,咬了咬牙还是拽住沈辞云御剑向西而去,若是再走得晚了,真就谁也脱不了身了。
沈辞云哪里肯就这么扔下朋友逃命,扬声骂道:“狗日的老妖婆,有能耐来追你家小爷,今日放了我去,孤舟岛满门必然与你不死不休!”他的意思很明确,是想临走之前激怒那黑衣老妇,好引着她去追,让陈无双等人有机会逃出去。
黑衣老妇冷笑连连却不去追他,反而加速朝陈无双冲去,显然要先解决了那个拿着苏慕仙佩剑的瞎子少年再说,她有自信短时间再追上沈辞云二人。
常半仙猛然大喝一声:“更待何时!”浑身甲胄的瘸腿老汉立刻果断地朝前迈出两步,将常半仙给他的那东西狠狠往脚下一摔,“公子走好!”谷雨显然知道此刻时不我待,迅速将自家主子靠在身后御剑升空,划过一道绚烂青光朝南而去。
邋遢老头扬手往四周接连扔出四五样小巧如石子的东西,随即踩着六枚不停旋转的铜钱紧随谷雨之后而去,再回头时,瘸腿老汉拄着那把刃口不完整的大刀仰天长笑,黑衣老妇已然被困在原地无法移动半步。
笑声中,刘铁头拼尽全力喊出来的最后一句话声震四野,如同千军阵中齐声呐喊,“拨云营,死战不退!”黑衣老妇四周的束缚就好像雍州北境的城墙,固若金汤,不可撼动分毫。
远远南去的常半仙本来以为,拨云营老卒勉强催动阵法,顶多能困住八品的黑衣老妇十息就算不错。可他没想到的是,大笑着喷出鲜血的瘸腿老汉,竟然生生地撑了将近二十息!
一条命,换了区区二十息时间。
酒肆门口的旗杆上,一面老旧得看不出字迹的幌子卷起来眯眼睛的沙尘,像是雍州城墙上千年间屹立不倒的玄色大周团龙旗,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