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 天气一天天转凉,卢希宁每天都会检查自己的肚子, 差不多怀孕近三个月,好似也没有什么变化,小腹依旧平平。
觉罗氏新做了秋天穿的衣衫,因为卢希宁怀孕,吩咐绣娘做得宽松了些,她穿衣时没有感到紧绷。
但摸着腰间软软的肉,镜子里稍许圆润的脸庞,卢希宁还是感到自己长胖了点。
张婆子进屋, 见卢希宁又站在镜子前, 侧头看着自己的腰身,忍笑着上前,福了福身说道:“少夫人,外面日头正好,少夫人已在案桌前坐了一上午, 奴婢陪着少夫人去园子里走走吧。”
卢希宁转头望出去,午后秋阳高照,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点点光斑。
她撑着腰活动着身体, 纳兰容若给她写的信中,里面还有康熙带回来的数学题。加上给黄履庄的功课, 今天的确在屋里坐得久了些,腰都开始发酸, 点点头来到了屋外。
空气中带着甜香, 庭院里繁花似锦, 尤其是各种菊花开得正盛, 看了就令人心旷神怡。
太皇太后办了赏菊酒宴,觉罗氏一大早就进了宫吃酒,卢希宁随意问道:“夫人回府没有?”
张婆子落后一步跟着,说道:“先前奴婢去夫人院子送窖好的菊花,见到夫人还未回府。”
卢希宁哦了声,按照纳兰容若的来信,算了算日子,估计他就在这两天会回到京城。
想起已一个多月未见,卢希宁闲下来时,还是挺想他,尤其是现在,若是他在身边陪着散步就好了。
门房婆子快步走来,见到她们远远立着请了安后,上前说道:“少夫人,舅老爷来了,前院门房请舅老爷在花厅吃茶。”
卢希宁神色一喜,自从卢腾隆知道她怀孕之后,他也没有顾着规矩,只要有空闲,就颠颠上门来,陪着她说一会话。
花厅门口,卢腾隆正伸长脖子朝外面打量,见到到卢希宁的身影,立刻小跑几步上前,先是上下打量着她,接着皱眉问道:“妹妹,你这身形怎么半点都没变化?”
卢希宁打过招呼,指着自己的脸庞说道:“怎么没有变化,你没有看出我都胖了一圈吗?”
“你哪有胖,我瞧着你还瘦了呢!”卢腾隆侧身将她往屋里让,让到一半又干脆说道:“外面天气正好,我们干脆在外面晒着太阳说话好了。”
卢希宁说了声好,与卢腾隆来到了园子里,问道:“哥,嫂子与阿宝他们都还好吗?”
卢腾隆说道:“他们都好着呢,每天我要去衙门,那小子都要叫唤,连路都走不好,还要跑着扑上前抱住我的腿,嗷嗷叫唤着舍不得我走,我不得不硬着心肠推开他。要不是你嫂子拦着,我早就致仕回家,每天都陪着他了。其实你嫂子真不懂,她还想着我以后给阿宝铺路呢,我这么丁点大的官,能帮到阿宝什么?再说他以后得靠自己,要是自己没本事,我就是官做得再大,也拉不起来他。你嫂子不懂,唉,真不懂。”
卢希宁看着他不断摇头唉声叹气,不禁笑个不停。他这么年轻就要致仕回家,估计李氏不仅仅是拦着,肯定是臭骂了他一通,才让他这般郁闷。
卢腾隆嘿嘿笑了几声,脸上喜意浓浓,说道:“你嫂子又有身孕了,生了头胎之后,孩子就跟着滚滚而来。不过这次我没以前那么害怕了,就一丁点纠结,我想要个姑娘,又想着姑娘长大要嫁人,着实舍不得。”
卢希宁听到李氏又有了孩子,也跟着高兴不已,说道:“哥,你就别乱想了,儿子女儿都一样。姑娘嫁人之后,也能回娘家看你啊。以后让她嫁到京城,或者就嫁到镶白旗住的这一块,你出门买豆汁儿时,说不定就可以遇到,邻里邻外的,要见到方便得很。”
卢腾隆愣住,抚掌大笑起来,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总想着以后姑娘嫁了人,就再也难见到了。其实妹妹啊,你也不能怪我。你瞧你,嫁人之后只能偶尔回一次娘家,回来吃餐饭就得离开,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不是你有孕,妹夫又不在京城,我也不好意思经常来看你。”
卢希宁翻了个白眼,卢腾隆在瞎说,他才不会不好意思。
卢腾隆也不在意,警惕四下环顾,见伺候的下人远远跟着,方低声说道:“妹妹,你公婆他们,是不是一定要你生出儿子?”
&nbsp ;一定要生儿子的话,倒没有人明着对卢希宁说过,不过前来道喜之人,说得最多的话都是生个大胖小子。她好奇问道:“哥,瞧你神神秘秘的,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卢腾隆撇嘴,说道:“其实吧,你嫂子又有了身孕,我说一点都不担心她身子,那都是假的。生阿宝你嫂子颇为吃了些苦,养了好久才养过来。现今家里比以前过得好多了,她除了操心阿宝的事情,家里的琐碎杂事,都由嬷嬷在旁边帮手。可是你嫂子,唉,我现在也只是与你说说,她比我小三岁,由面上看,她得足足比我老好几岁,不认识的人,还以为她比我大呢。妹妹,生养孩子老得快,要是你头胎生个女儿,以后还得生生生,身子吃了大亏不说,还会很快变老!妹妹,你甘愿那么做吗?”
卢希宁以前没想过生男生女的问题,听完卢腾隆的话,不禁愣住了。
她以前在两岁时跟着父母去到了国外,他们都是科学家,平时太忙,她基本由着保姆带大。
后来他们也分开了,一个去了非洲疫区研究埃博拉,一个在南极研究冰川。
她不确定小时候有没有渴望过家庭的温暖,现在她基本能确定,她肯定会亲自陪着孩子长大成人。
深思之后,卢希宁说道:“我最多只生两个,不管是儿是女都不生了。这是我的底线,不是因为会变老,而是我没有那么多精力与心思去照顾孩子。因为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如果他们不答应,那也没有办法,让夫君纳妾吧。”
卢腾隆跟着点头,说道:“妹妹,很多话我都不能跟你嫂子说,也不能跟其他人说,只能跟你说,我知道你能理解。你自己有本事,也不该被生孩子的事情绊住手脚。说句心底话,阿宝长大以后,若是有出息,我肯定高兴得很,但与我又有多少关系呢?我顶多是他老子,就如我现今,在许多同僚眼中,我仍只是阿玛的儿子一样。我尽量去过属于我自己的日子,因为我也只有一辈子,算起来就那么几十年上百年吧。”
卢希宁听得瞪大了眼,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卢腾隆会这般想,重重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哥,我认为你想得很对,你有你的人生,阿宝也有他自己的人生,你们都要分别过好自己的生活。”
卢腾隆笑得牙不见眼,激动地道:“我就说吧,还是你懂我。”
激动到一半,神色转为了愤慨,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妹妹,我将张氏院子的钱财,全部弄到手了。”
卢希宁张圆了嘴:“啊,哥,你抢了张氏吗?”
/> 卢腾隆吸了吸鼻子,说道:“没抢,就是趁着她不在院子里,进去将她藏宝贝的匣子,用斧子把锁劈开,把里面的金银财宝全部拿走藏好了。这些年她可是半个字都不敢透露,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卢希宁失声道:“这跟抢也没区别啊。哥,张氏不闹吗?”
卢腾隆老神在在袖着手,漫不经心说道:“闹啊,怎么不闹,说是遭了小偷,闹着要出去报官。我就对她说,家里穷得叮当响,她哪里来的金银财宝可丢?她再也不敢开口了,因为她也怕死,知道上面要是查下来,我们不一定会有事,她们母女绝对没有好果子吃。阿玛以前对我说,要善待她们母女。额涅又对我说,不要让她们母女好过。父母都得孝顺,我左思右想,就取了个中间方法,只要她们老老实实,我也不会为难她们。”
卢希宁听得一愣愣的,卢腾隆夹在父母中间,还真是为难他了。
卢腾隆倚靠在围栏上,摸了摸身边的石凳,上面暖呼呼的,招呼着卢希宁坐下,烦恼无比说道:“明年就要选秀,二叔那边已经报了卢婉宁的名字上去参选。二叔也知晓,就搁她那长相,肯定会被撂牌子。这么多年都没克扣过她们母女,我也不会在亲事上为难卢婉宁。二婶娘家有个侄儿,人还算老实忠厚,家中在京郊有近二十亩上等田,五大阔间的院子,家中只有兄弟两人。他是家里老小,老大拖关系去当了旗兵,每个月都有俸禄领,她嫁过去以后也吃穿不用愁。”
卢希宁惊讶地道:“哥,这么早就给她定亲了吗?她还没有选秀呢,会不会违了规矩?”
卢腾隆说道:“规矩管规矩,私底下也没有那么死板。你当年不一样,我们没敢给你先定亲,因为你长得好看,宫里肯定会注意到你。要是知晓你没有选秀就先定了亲,免不了吃挂落。好些长相家世普通寻常的旗人姑娘,到了年纪早在私底下相看了,等选秀一过,就得赶紧定下来。要是再等,好的亲事都被抢光了,二叔又是佐领,他那边 就只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卢婉宁嫁到普通寻常人家,这些珠宝拿出去,就是在找死,我也是救了她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