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抵达京城时,皇帝亲自到南城门迎接。
姐弟俩执手相看泪眼,他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皇帝依稀记得自己的大皇姐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如今二十年一晃而过,他们能再重逢,已是万幸。
“长公主一路辛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臣拜谢陛下圣恩,若不是陛下仁德,恐怕臣就要在北燕潦草一生了。”长公主言罢,便要跪下磕头行大礼。
皇帝赶紧扶住她的双手,十分动容地说:“长公主这是要折煞朕吗?你为南凌做出了如此大的贡献,当年父皇出于无奈,将你送往北燕,如今南凌国力渐强,迎回长公主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长公主眼泪滚落,身后的女儿心疼地递上锦帕,“娘,你别哭了,本来眼睛就不好,晚上又该头疼了。”
皇帝最喜欢有孝心的孩子,主动问道:“这便是长公主的女儿了,你可知该叫朕什么?”
燕余欢自信地喊人:“欢儿该叫您一声舅舅!”
皇帝呵呵笑了,“那欢儿以后便叫朕舅舅,既然回到了南凌,欢儿也该有个郡主的封号,便同朕的女儿们一样,取个和字,就叫喧和郡主吧!”
长公主有些意外,本相出言阻止,但喧和郡主早已跪下谢恩了。
“喧和谢过舅舅!”
“快起来!小姑娘家的身子娇贵,往后不必动不动就下跪,这是朕赐予你的特权!”皇帝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舅舅待喧和真好!喧和虽是第一次与舅舅见面,却觉得十分亲近,一点儿也不陌生,不瞒舅舅说,喧和在路上的时候,缠着顾大人问了好多好多关于您的事情,顾大人说陛下尊贵威严,却十分亲善,陛下是喧和的长辈,定然会喜欢喧和的,果真如此呢!”
皇帝听罢更开心了,“哦?成言可是常呆在朕身边的,对朕自然是比较熟悉,他说的不错,长公主跟喧和你都是朕的家人,对待家人自然是亲近的。”
皇帝主动邀请长公主居于后宫,长公主拜谢后婉拒了,只言自己是孀居之人,不宜冲撞了陛下。
于是就按照之前鸿胪寺少卿的建议,暂住定远侯府。
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袖中的手骤然握紧,指尖陷入掌心的肉中,但她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疼痛。
定远侯就在后面候着,陛下圣喻一说完,他就走上前来领旨。
“臣遵旨!定然好生招待长公主与喧和郡主!”
皇帝点点头,道:“长公主跟喧和奔波一路,也累了,便先行回侯府稍事休息,晚上朕在宫中设宴,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上一聚。”
“一切都听陛下安排。”长公主微微福身。
皇帝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宫。
定远侯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生怕唐突了佳人,拘谨地轻声道:“长公主随微臣回府吧。”
他身后的部下震惊地盯着他的后背,见鬼了,定远侯竟然也有如此温柔腼腆的时候?
喧和瞧了瞧自家母亲,又瞧了瞧这位定远侯,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旁人插不进去。
长公主轻声应了,“嗯。”
她上马车的时候,定远侯将手主动伸了过去。
长公主动作一顿,纤手搭了上去,借力进了马车。
帘子后边道了声:“多谢侯爷。”
定远侯一向板着的脸上带了笑,片刻后对喧和说:“郡主请。”
郡主好奇的瞧着他,问了一声:“定远侯与我娘以前认识?”
定远侯陷入回忆,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回答道:“认识,还很熟悉,那时候还没有你呢,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表舅舅。”
小姑娘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一种娘亲即将要被抢走的危机感,于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叫他,径直跳上了马车。
定远侯倒是不在意,反而觉得小姑娘身手敏捷。
临走前,定远侯转身对顾成言抱了一拳。
“此番长公主顺利归京,顾大人的恩情本侯铭记于心,来日必当报答,若有用得上的地方,还请顾大人不要客气,与我直接说便是!”
顾成言回了一礼,温和地说:“侯爷客气了。”
鸿胪寺少卿纳了闷了,这位顾大人当真是长袖善舞,如今连出了名的硬茬子定远侯都对他和颜悦色的。
宫中晚宴,此次远赴边境议和的众官员都到了,顾成言也在其列。
诸位后妃、皇子及公主也都到场为长公主接风洗尘,就连缠绵病榻数月的太后都罕见地露了面。
皇室众人极为难得的达成了一致,纷纷表达自己对长公主的敬佩,以及对她们母女回归南凌的欢迎。
差事办的不错,皇帝龙心大悦,当下便对底下出了力的臣子进行了封赏。
多数是得了黄金白银、绫罗绸缎这些御赐。
此次负责议和的鸿胪寺少卿升任礼部侍郎,由原来的正四品升至正三品。
但最得脸的还不是他,而是这次出力最多的顾成言。
“朕都听新任礼部侍郎说了,你此番为长公主归京立下了大功,朕定然要好生褒奖,顾卿学问过人,朕心甚喜,便升任正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继续留在朕的身边吧。”
顾成言起身谢恩。
虽然同样是连升两级,但这位顾大人可是今年才成为翰林院修撰的,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又得晋升,当真是官运亨通。
长公主有众后妃的嘘寒问暖,顾成言也被众大臣团团围住,好不热闹。
林舒玄当日也在,长公主那边人太多,又都是后妃,男子不便过去,大皇子为了不显得自己刻意拉拢亲近顾成言,于是拖着他一同到了顾成言这边。
“恭喜顾大人!”大皇子举杯道贺。
顾成言笑容温和,“多谢殿下!”
“舒玄也敬顾大人一杯。”林舒玄等他们喝完一杯后,惴惴不安地小声说。
顾成言将他的杯子拿走,替他倒了一杯清茶,递回他手中。
笑的温柔,轻声道:“二殿□□弱,不宜饮酒,还是喝茶吧。”
遂主动将自己的酒杯与他手中的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舒玄直勾勾的盯着他,一饮而尽,唇上沾了水渍,显得格外诱惑。
他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舐掉了。
只有顾成言一人瞧见了他这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握着酒杯的手骤然紧握,差点没控制住,将酒杯捏碎。
不过尽管反应极快,但杯子上还是产生了一道裂痕。
林舒玄似乎是瞧见了,唇角上扬,十分开心的样子。
大皇子有些不明所以,“走吧,舒玄,咱们再去敬姑母一杯。”
待他们离开后,顾成言不动声色将杯子放回桌上,调换了一个完好的,继续与其他前来敬酒的官员对饮。
南凌胜了北燕之后的这段时间,皇帝龙心大悦,众人也都过得很舒心,脸上带着轻松舒适的笑容。
不过大皇子最近就没那么高兴了,自从长公主回来之后,定远侯便不大愿意跟自己打交道,请他过府一叙,还推三阻四的,但他却跟顾成言走的很近,探子回禀,这已经是他们约在一起的第三回了。
事实却是喧和郡主觉得无聊,老想找顾成新玩儿,她从小就喜欢那些男孩子的东西,比如骑射、蹴鞠一类的。
成新是男子,不可能一个人陪着她玩,于是就拉上了自家大哥跟思琪一道,后来不知怎么的,镇国公府的姐弟俩也参与进来了,顺带着程季良也跟了过来。
一群人一起去了郊外的马场。
长公主不放心他们,也跟着要去,她既然要去,这定远侯自然要同去守着她。
于是就变成了喧和、思琪、顾成新跟李元洛四个人在骑马,李卿洛陪着长公主对弈,程季良、定远侯和顾成言在一处交谈。
顾成言发现定远侯时不时便会将视线集中在长公主身上,一发现她轻咳了两声,便起身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又吩咐侍女:“取件厚实些的披风过来,再让人把这碳火烧旺一些。”
在场的都是晚辈,长公主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侯爷不用折腾,我这是老毛病了,每年到冬季都有点咳。”
顾成言走了过去,“长公主,微臣略通医术,不知可否让微臣替您看一看。”
长公主本来想拒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定远侯替她应下了。
“那就有劳顾大人了。”
转而有对长公主说:“长公主有所不知,顾大人的医术十分高明,本侯听说连那太医院的掌院陈大人都时常找他解惑,顾大人还兼顾着替陛下诊治心悸,一般人他轻易是不出手的。”
长公主倒是有些小看这位顾大人了,原以为他足智多谋、学识过人也就罢了,他的武功连北燕大将都自叹不如,如今竟然还精通医术,果真是一位奇人,难怪深受陛下宠信。
顾成言替她切了脉,道:“微臣方才观长公主气逆作咳,面红喉干,敢问长公主咳时是否还伴有两肋胁痛?”
长公主轻轻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与顾大人所言分毫不差,不知是何缘故?”
“微臣方才切脉时,注意到长公主的脉象无力,较之寻常人轻上了许多,所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极有可能是身子太过虚弱,导致换季时,邪祟侵袭。”
“那这可如何是好?”定远侯着急的问他。
顾成言答道:“不妨事,只需取防风、银柴胡、乌梅、五味子、甘草各两钱,水煎服下,每日一剂,早晚服用便可,不过最重要还是需要将身子调养好,这样才能确保风邪无法入侵。”
定远侯急的脑门冒汗,没记住啊!
“顾大人可否写下这方子?”
顾成言轻笑,“这个自然。”
定远侯赶紧让人取了笔墨纸砚过来,亲眼看着他将方子写好,等它晾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