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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安联球场陷入死寂,一瞬间是角落里的切尔西看台爆发出狂欢的浪潮。再接着,拜仁球迷也吵了起来,但他们发出的是心碎的哭声,巨大的痛苦的呼喊。

这痛苦是这样的强烈,以至于这声音听起来像刚丧子的母亲才能发出的。

德罗巴站在客场看台前向着摇动深蓝旗帜的球迷不断按手鞠躬,场边欧冠奖杯灰尘四散,正在现场雕刻上切尔西的名字。

泪水像纵横的水稻田一样爬满了拜仁球迷的脸,伟大的梦想就这么破灭了——砰的一声,世界炸开,生活中根本没有火焰,只有爆炸后倾颓和空虚的一切。

大地不是红的,不是绿的,不是棕的,而是白茫茫的。

不过卡尔其实根本不记得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场的,只记得跨入走廊时,看到乌尔里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过来了,而且像是非常疲倦仓促,面色红红白白,仿佛有种奇怪的怜悯和巨大的悲痛挂在她的脸上——

卡尔知道自己输了比赛,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疲倦又有点麻木地被对方揽住脖子跌跌撞撞地带到球员通道里,乌尔里克紧紧地用胳膊圈住他,不断用手摩挲他的后背,声音有点发抖:

“卡尔,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对不起,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比赛太累了,卡尔现在脑子几乎无法转动,他不懂有什么是现在立刻就要说的,然后在理智思考出结果前第六感就像被雷霆批中般忍无可忍地颤动了起来,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抖:

“不,不……”

经纪人已经说出口了。

人们听到走廊通道里传来野兽般的哀嚎,像刚被撕开腹部,内脏流泻一地一般的哀嚎。

卡尔不想出席任何一个关于决赛的采访,他只觉得他们活该输,他也根本不关心什么欧冠比赛的事了。

非常可笑的,从踏入医院去见莉拉的遗体,再到恍恍惚惚地带着莉拉的遗物离开,坐在家里一整夜,卡尔一滴眼泪都没流。他觉得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做梦。可他不断睁开眼睛,却没有办法从噩梦中醒来。

于是在这种间隙里他意识到了这是现实,然后又重新陷入“不,这是噩梦”的痴呆一般的状态。

谁体会过在五月的慕尼黑一夜枯坐到天明的滋味,那太怪了,寂静中仿佛也会有声音潜入。是云朵在移动、院子里树叶落地、房间材质缓缓腐蚀,以及卡尔的灵魂在破碎,等种种动静重合而成的细微声响。

响了一整夜。

第二夜。

第三夜。

每一夜。

他一分钟的觉都睡不着。他只在间隙中昏迷了几个小时。

这样的卡尔是不可能操办得了妹妹的丧礼了,事实上哪怕是健康的他,大家也没见过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替亲人办白事,这太惨痛了,是个正常的孩子都处理不来。

鲁梅尼格出面替他料理了一切。

那日巴伐利亚晴空万里,夏日鲜花馥郁绽放。

除了沉寂教堂里的廖廖几十人,没人会在今日浪费时间缩在室内,等会儿只能在毫无遮挡的墓地附近享受一点太阳,有人在心中哀叹这孩子的葬礼真是太不应景了,还不如下一点雨。

在这几十人里,除了卡尔,也没有人会真的痛苦到蜷缩在棺材旁,被当做失心疯,被医生又扎了一针镇定剂。

他像个损坏的木偶一样呆滞地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大家不得不等待他一会儿,等待他替莉拉抬棺材。

浓郁的金光透过彩绘玻璃撒入,把卡尔变成了橘红色。赫内斯来抚摸了一会儿他的脑袋,鲁梅尼格则是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捂着他的耳朵哄了一会儿。

卡尔已近乎神魂消散,他的眼睛红肿到只是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