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得很重,极重。
看上去,像是快要死了。
“回夫人的话,我方才检查了陶庄主的伤口时,发现他似乎是在遇刺的时候,出于对自我的保护,有一个下意识躲闪。这一下躲闪虽说避开了箭矢直入心肺,可也同样导致他在箭矢的冲力下被冲倒在地。箭矢折断,断裂的箭头和木屑全扎入了皮肉之中……老身无能,实在是没有把握将他胸口的东西,全部清出来……”
“可您已经是这京城中最好的医师了!”
“可不敢,可不敢……”那大夫慌忙摆手,可随即又叹了口气,“宫中有一位陈御医,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当初他还未入宫时,曾在乡间遇一小儿误吞硬物,硬物卡在喉咙中,危在旦夕,恰逢陈御医行医路过此地,不到一刻便成功将硬物取出,救那小儿性命。若能请到他……陶庄主兴许有救。”
“可御医奉职内廷,臣子去请,便是僭越。”
大夫摇头叹息,拱手道:“……所以,夫人还是通知洪州,尽早为陶庄主,准备后事吧。”
宁不羡深出了一口长气。
“您先尽量帮他把命吊着,余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大夫见她言辞笃定,不由得点了下头:“……是。”
齐蕴罗闻言,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你真打算去给陶庄主请御医?可是这……”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宁不羡平日里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真碰上了皇室,那就是铁板一块。
“做不到也得做……”她默默地将视线转向床边。
此刻,大夫已经取了小镊和针卷,正在竭力为陶谦施救。
厨房的小灶台上,价值千两白银的老参已经炖上了,看样子,宁不羡是铁了心,不计代价也要把陶谦这条命给捞回来。
她斟酌片刻:“让阿水备车,派人去户部官署请云裳,让她带我入宫,求见皇后娘娘。”
“你疯了!”齐蕴罗惊呼了一声,压低嗓子,“无诏不得入宫。你最后就算见到了皇后娘娘,也免不了惩罚。”
“罚就罚吧,只要罚的不是我这条命,罚多少家产都无所谓。”
齐蕴罗讶然:“这……陶庄主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我只是不想他这么不声不响地就死了。”宁不羡微微别开了头,“我还得他从榻子上滚起来告诉我,他这次回京究竟是掺了些什么好心思,才最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阿水!”
她叫道。
正在帮忙递手巾的阿水,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灵曼,抹着眼睛过来了。
“姑娘,刚取了箭头,你看。”
就是寻常铁匠铺里打给猎户用的箭,没有半分特殊的地方,似乎是射箭人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会遮掩身份,那就是在这京中身份敏感特殊的人。
“……先别管那么多了,保命要紧,走。”
一个时辰后,宫门偏门处。
夏日的垂柳在日头下撑起一道浓绿的荫蔽,马车轮碾压过地表,带起细碎的尘土。
“停车。”黄门叫停了车马。
宁云裳掀开车帘,露出了脸。
那值门的小黄门一见她,便露出了笑容:“原来是宁大人来了。今日大人不是该上官署当值吗?怎么进宫了,是来看皇后娘娘的吗?”
不像在前朝那般受到排挤和讥讽,宫内的人对宁云裳可以说是相当客气。
不仅因为她是皇后娘娘面前绝对的红人,一手被皇后保上了前朝的官职,还因为她曾是内宫最高司位的女尚宫,但待人又谦和公允,内宫中不少宫人都受过她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