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奖的东西有些印象。虽说,于她看来,那灰扑扑的外表和带着苦涩的口感,确实不怎么能入口就是了。
与她上次所见的苦果羹不同,这次的“苦果羹”边上还放着几味调料,并且端近了才发现,确实色泽上也有所不同,今日这叠,灰色要更突出些,而她记忆中的苦果羹则要更近于乳白色些。
晶莹的灰色,有如月光下流动的银练。
“此物名为‘棉花果’,不过,父皇给它取了个更应景的名字,叫做月华糕。”
“确实色如月华。”杨姝华点了点头,“是生民坊做的新品吗?”
太子听到她这么说,笑了起来:“可惜不是,反倒是因为这个,生民坊的掌柜吃了官司,正和沈家的六羡茶庄闹得不可开交呢。”
“啊?”杨姝华表面讶然,心中却有些戚戚然。
杨家对外宣称“苦果羹”是杨况自洪州习得,可杨姝华知道杨况此前去洪州是奔着捉拿沈明昭去的,以他的性子,哪里会去注意漫山遍野长着什么树?他连江南稻田里的禾苗和韭菜都分不清。不过是杨家对外的合理说辞,只要圣上和京城人都信了,是真是假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可扯上宁不羡就古怪了。
那位沈少夫人之前在苦果羹风靡时一直保持缄默,如今跳出来承认,是疯了,生怕人家不知道那个半路失踪的女囚犯是谁吗?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问。
“只能说,食色,性也。”
太子殿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道与杨姝华。
生民坊的楚掌柜路过莫停居,对一妇人见色起意,劫走了妇人,可谁知那妇人竟是江南浮云茶庄来京的客人,代表陶庄主来和沈刺史夫人谈生意的。如今,沈少夫人得了消息,砸了京兆尹的登闻鼓把人救出来,陶庄主也亲自来京。
生民坊理亏,便将苦果羹配方与六羡茶庄共享。沈少夫人那边拿到配上之后再度改良出棉花果,谁知竟比原本的苦果羹更受京中人民的欢迎。
“六羡茶庄的这个棉花果,吸水就能食用,比生民坊的更加便于保存,而且可以根据蘸水调整口味,几味蘸水便有几味口感,相当不错。较之苦果羹,月华糕更适合送往西北。如今他们四下达成一致,父皇便也顺应安抚,沈刺史夫人如今已加封四品诰命。自大俞建立以来,她还是第一位不以夫君受封而得封赏的诰命妇。过杨家也并未被亏待,杨况因发现苦栗果有功,也被加封了散官品阶。”说着,太子忽然看向了一旁的杨姝华,问道,“太子妃可还满意?”
杨姝华笑笑:“殿下说笑,臣妾何来的满不满意,杨氏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一切以陛下评判为主旨,不敢自专。”
太子咳嗽两声:“本宫自然信任太子妃的母族。”
杨姝华干笑了一下。
正好,侍女将鸽子汤盛了上来。
琉璃汤盅一掀开,鲜美醇厚的热气盈满室内,汤脂如羊乳般洁白,上下浮动着几枚鲜枣,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杨姝华顺势将那碍眼的棉花果子挤去了一边,奉上汤碗:“殿下请用。”
太子殿下接过了碗:“多谢。”
不知为何……
杨姝华总觉得,方才提到沈、杨之争的结果时,太子眼中的神情,似乎并不是全然的高兴。
可她再仔细用目光探寻过去时,他的眼中,就只剩下那碗乳白色的汤了。
*
宁不羡躺在院中晒太阳,边上烟罗炭燃着,小火煨着一炉加了鲜牛乳和蜂糖的茶水。
奉五娘教的吃饭,说是西域的牛乳内加了蜂糖后可以去掉乳片保存时留下的盐醋味,再兑入茶水后煮沸,堪称人间绝味。
宁不羡听完,偶然试了一次,当即奉为天茶。
茶清乳厚,蜂糖甘甜,这是怎样的人间绝妙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