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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回答,韶音心里疑惑,翻了个身过来看他,却见这人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冷不丁地开口道:“怎么了”

韶音吓了一跳,很想踹他一脚,一想到他送给自己的那块青玉玦又忍下了,“我睡不着,咱们说会儿话吧。”

又是一阵沉默。

韶音伸出手去,戳了戳他坚硬的胳膊,他方道:“说什么”

韶音偷偷翻了个白眼,“什么都行,说点有意思的。”

李勖似是思索了一阵,之后才道:“你知道轻骑兵在山地密林中作战有几种打法么”

……

韶音沉默片刻,“说点别的呢”

“有一种战船名为赤马舟,船体狭长,以丹砂涂成红赤之色,行驶时迅疾如飞,于江中劈波斩浪,一如骏马奔驰,很是壮美。”

韶音听到这句“劈波斩浪”不由又想起了来时那股晕船之感,急忙道:“你别说船了,我听得恶心。”

“你每年夏季都要去会稽,还没有适应乘船么”

韶音一怔,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每年都去会稽避暑的,不待开口却已经想明白了。迎亲那日,他就骑着马行在自己的车前,当时的对话,想必是听得清清楚楚。

想到此处,韶因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微妙的羞耻感,好像是偷情时当场被自己的夫君抓住了现行一般。不过这股羞耻感只是在她心头一掠而过,紧接着便是一股懊恼之情。

从前的日子过得多快活,泛舟若耶溪,舞剑稽山上,抚琴竹林中,醉酒明月下……赏不尽的四时幽景,道不尽的衣冠风流,谈笑往来皆是一时俊杰,而她自是这一众人中最耀眼的一个,是众星所捧之月、百鸟所朝之凤!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她就被迫来到京口这寒伧之地,住在这样一座简陋寒酸的茅舍之中,短短几日,所见尽是荆姨母、赵化吉和赵阿萱那样的粗鄙之人。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从神仙窟一下子坠落到了强盗窝,令她对往日时光的怀念里还掺杂了一丝“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失落和委屈……韶音想到此处不由哼了一声,使劲儿蹬了一下腿。

李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娇哼、一个蹬腿儿弄得有些惊讶。只是问了一句她何故晕船,她为何是这种反应

还不待他想明白,便听她气哼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赵阿萱是一对青梅竹马,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

这话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从晕船转到了青梅竹马,李勖实在不解,却出言纠正道:“我不喜欢她。”

他想,若是她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他倒也不怕。少时时光几乎为砍柴、打猎、卖草鞋这些生计之事填满,哪有时间谈情说爱。及至长成,虽也有一段少年轻侠的岁月,那股劲头也是都用在了行军打仗之上,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耽搁至如今才娶妻成家。

韶音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又哼了一声,再度转了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大弯,只听她理直气壮道:“你有你的青梅,我也有我的竹马,咱们扯平了。”

……

李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想说的是这个。

房内再度陷入寂静。

大红的喜被、锦帐依旧簇新无痕,承尘上悬挂的红枣、桂圆只能静静地垂着。

今夜月色甚明,透过绡纱照进来,几乎能看清楚她圆润耳垂上细小的绒毛。她的额头光洁饱满,生得一副聪明相,下连接着一只秀挺的鼻,鼻尖微微上翘,在月色下泛着莹润的一点辉光。嘴巴玲珑而有肉感,此刻微微咬着下唇,像是在跟谁赌气。

李勖与谢氏缔亲,的确是出于纯粹的利益考量,只是没有料到,谢太傅竟将这么一个女儿嫁了过来。

这么一个小女儿,令李勖不知拿她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