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数字人类。”练西刚说,“共计四百台仿生人,全数销毁。我在杂物间里,发现了承载赵骊的数字人类的仿生人,把它带回了家。”
“它的记忆停留在十七岁,行为举止和赵骊一模一样。”练西刚伸手,握住启明的手腕,像走投无路的旅人握紧救命稻草,“启明,你精通编程和机械,你告诉我,数字人类是人类吗?”
“严格来说,”腕骨被练西刚捏得生疼,启明理解他的绝望,轻拍手背安抚情绪,说出的话却残忍,“不算。”他解释,“我听lover说过盖娅数据库里存放的数字人类,它们是一段模拟脑电波的代码,仅能反复模拟活体人类当下的所思所想,它们不会成长,不会变老。”
“就像一朵定格的浪花。”启明说,“这个致命缺陷也许是机械神教放弃数字人类研究的原因。现在掏出来实施,我猜是查理黔驴技穷,用这个肤浅的计划搅动风云,掩饰他真实的野心。”
启明侃侃而谈,练西刚没心思听,他的思绪如云雾般溢散,轻飘飘地落在赵骊身上,竭力回忆相遇的细节,钻牛角尖似的试图反驳启明的说辞。
二十六年的分离,太漫长,太痛苦,太遗憾,练西刚说:“万一呢?”他看向启明,“我查获了四百台承载数字人类的仿生人,它们的表现和赵骊完全不一样。它们嗜杀成性、麻木不仁,小骊、小骊说,她上一秒在手术台上,下一秒就在杂物间了。”他眼含希冀,“它是小骊,对不对?”
“……赵骊已经死了。”启明坚持自己的观点,“您要把一段模拟程序当做赵骊聊以慰藉,也行。”他说得勉强,对练西刚的优柔寡断表示充分理解,但也不想给他希望,“不要太沉迷,或许它是机械神教的又一个阴谋。”
【lover有话说。】启明身旁的仿生人抬手,指向墙头监控器底座闪烁的红灯,【它很急。】
上午和lover的对话不大愉快,启明一整天没理它。五个月大的人工智能挫败极了,眼巴巴地窝在摄像头里窥视启明。
Lover幼稚的言语和一根筋的思考逻辑,究其根本,还得怪罪到启明小时候编写的学习模块。
双腿残疾的小男孩想要一位心智匹配的玩伴,学习能力不能太快,最好和人类的生长曲线相当,呈现出幼儿-儿童-少年-青年-成年的趋势。封存历史数据库的人工智能,智商和情商一并跌落,倒退回十年前,它喜欢启明,却不知如何成熟地表达,像只莽撞聒噪的无头苍蝇,嗡嗡嗡嗡惹人心烦。
听仿生人这么说,启明摁开桌上的收音机,滋滋啦啦的连接声过去,lover探头探脑【启明,下午好。】
“你想说什么?”启明开门见山。
【数字人类,可以有无数个。】lover说,【之所以叫数字人类,因为它们是程序,能够进行无数次拷贝和灌注。】
“那赵骊是什么情况?”启明问。
【盖娅的数据库里有一个名叫赵骊的空文件夹。】lover说,【她是被灌注的唯一值。】
“什么、什么意思?”练西刚显然听懂了,却恨自己听得懂,他口不择言,“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启明皱眉,下意识维护:“它是来帮忙的,您别凶它。”
收音机噤声,码流静悄悄地流过,lover听见花开的声音,“哔啵”,像一颗豆子蹦出炸锅,一滴水珠浸透沙粒,摄像头殷切地注视着清俊的青年,在没有启动味觉的情况下,它尝到了棉花糖的绵软甜蜜。
核心芯片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世界上会诞生无数个人工智能,但只有一个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