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天元孤星(1 / 2)

第336章 天元孤星

桓天元,

桓天元,

醒来了,

桓天元,

快醒来。

桓天元睁开了眼。

一脸迷茫得看着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军帐里,身边是一个个赤脚大汉,浓郁奔放的雄性荷尔蒙的气息直冲人鼻腔,分外上头。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到哪里去……

上来就是终极三问,桓天元直接自己给自己整懵逼了。

「咚咚咚」

「击鼓了击鼓了!」

「出兵了出兵了!」

还不及细想,随着帐外军鼓大作,兵卒一个个从铺床上弹起来,急火火得披甲着装。桓天元也莫名被裹挟其中,穿上甲胄,提起搂在枕边那把折断的步槊,背上弓弩,跟着人群冲出帐篷列阵。

抬头望去,周围都是百尺高的城墙,前后的铁门闭得死死的,分明是一座无路可逃的瓮城。

震州藩卫的鱼鳞甲哐哐撞在一起,成片的银鳞翻涌着,反射着日光,好像波光粼粼的水面。

「列阵!列阵!」

「组队!组队!」

「出兵!出兵!」

「哗哗哗」

犹如浪花拍打在沙礁上,成百上千的铁鳞精兵列阵,好像银色的河流,开闸泄洪,汇聚奔涌,从北城扑向战场。

「呼——!」

千斤之重的北门隘口一开,刀锋似的寒风呼啸而入,一瞬间就在鱼鳞铁胄上凝了一层霜。

军帐里虽然臭烘烘的,但几十条炽热的大汉缩在一起至少暖和,此时北风扑面,桓天元才被彻骨的寒流唤回神来,也不由打了个哆嗦,却也无路可退,被裹挟在大军中出阵。

「怎麽这麽冷啊,这就入冬了?」

「是呵是呵,今冬就是特别冷。」

「郢州有这麽冷来着。」

「是呵是呵,特别冷。」

骑着高头大马的校尉和军侯们聊着天气,把手揣在棉衣里,缩在队列的末尾,遥望着震州军四人一排,排成行军队列,如绵延的长蛇,沿着驰道北上,准备翻越丘陵,去河滩列阵,拦截过河的叛军。

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墙,看着缓缓展开的平原,桓天元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既视感,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寒意和不安。

不对

不对

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麽还在用行军队列!

四个人哪里挡的住突骑!

「军侯!该列阵了!列阵!列阵!列阵!」

顾不得军法威慑,更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逼着桓天元大吼出声。

他本来就嗓门大,中气足,这一声吼,简直惊天动地,直从平原上传荡开去,以至于周围被寒气冻得呆若木鸡的士兵军卒们,都不由回过神来,有的人茫然回头望来,有的竟下意识就展开列阵了。

「你,你在嚷嚷什麽,不得大声喧哗!」

那军侯一时也没回过神来,首先反应来的竟是上位者的本能,一见这些下贱的军奴敢对自己大呼小叫,害的在校尉面前丢脸,自然不论是非对错,竟直接策马冲来,挥鞭冲上来打。

周围的士兵见军马冲来,唯恐被撞飞了蹋着了,忙不迭四散避走,只有桓天元不动如山,立如铁塔,双目如电,盯得那军马侧身一臂。而砸来的铁鞭就被他一手抄来,扯得军侯险些坠下马来。

桓天元看也不看他,只盯着校尉道,

「此地平原!无处遮掩!请列阵拒马!谨防北虏突袭!」

然而校尉也不答应,也不怒斥,只是张着嘴,眺向远方。

桓天元猛然扭头看去,只见远方的丘陵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名骑士。

高头大马,人马具装,成排成迭的叶子甲,好像重迭的铁山,甲片下是厚重的毛毡,白色的羊毛已浸润成红褐色,马鞍上并排驾着一对羽翼似的弯刀,手中是稠木杆的长槊。

这是燕云铁骑的装扮。

但已经没有什麽燕云铁骑了。

还是太晚了。

第二骑,第三骑,只眨眼之间,数以百计的铁骑就翻越了丘陵,无声无息望着平原上绵延的步兵,好像天上的鹰,看着翻着肚皮的鱼。

「列阵——!!!」

桓天元嘶声怒吼。

「哐哐哐」

在桓天元的呼喝下,鱼鳞翻涌起来,反射着日光,兵卒们麻木得跑动起来。

「列阵!列阵!!」

曲军侯们如梦初醒,策马驰骋,慌忙得大声疾呼,驱使步兵把纵队列成单薄的线列。

然而根本没等半数人完成组队,天空便传来一声鹰唳,接着是哨箭连响。

然后地动山摇,山丘上红褐色的铁浪,如同崩涌的山洪般倾泻下来。

先是百骑小跑,随后千骑奔驰,最后纵马狂突。

短短三个呼吸间,枪线就已经突过百步。

然后一阵箭雨射来,前列呼喝的几个军侯立刻被灌成刺猬。

一根长箭更是直钉穿校尉头盔,亏得这家伙有一堆法宝替死,才保住一命。

于是校尉披头散发,掉转马头,夺命狂奔。

既然如此,军侯们也接二连三,弃军而走。

兵卒们也像如掘堤山崩,丢盔卸甲而逃。

还没接敌,阵线就自己崩了,崩得像四处漏风的渔网。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钢鸣铁击声中,狂风飙驰,刃锋铺面,铁骑就凿穿了震军单薄的阵线。把人体贯在马槊尖,把人头割在弯刀上,把血肉践踏在铁蹄下。

而桓天元站了起来,

虽然第一时间,就被箭矢贯喉,给乱箭射成刺猬,浑身鲜血淋漓,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犹如崩流中的顽石,逆着浪潮的礁岩。

嘶声怒吼,像老虎一样咆哮着突跃猛击,一击凿穿一名铁骑的层层护甲,把人打下马来,砸穿钉死在断槊下。

而第二骑已突驰而来,抡刀砍向他的头颅。

桓天元伸手去接,却发现断臂像折断的树杈一样挂在肩上,早已经被骑枪击断了。

于是他的头就被一刀砍了下来。

蠢材。

桓天元睁开眼。

一个鹅蛋脸老太监站在面前,冲他怒目相视。

桓天元呆呆得看着面前的老太监,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攥在双手的击龙枪。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到哪里去……

「蠢材!真以为自己算什麽东西!屠了一条野龙就以为多了不得了!」

老太监冲他怒吼,吐沫星子狂喷,

「翁主对你青眼有加!特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居然不知道珍惜!

这麽想死!那就死在邺都吧!」

翁主……邺都……

等等,难道是那个时候……

「桓兄弟,你在踟蹰什麽呢。」

桓天元缓过神来,发现那老太监消失了,只剩一名中年士人,一身戎装,立在城门口望着自己。

「沮都尉……我是不是选错了?」

沮都尉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