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辛苦……”
含糊不清的,像句梦话。
丰霆愣了愣,低头看向沈宝寅的脸,这个人正紧紧地、痛苦地皱着眉毛,一滴眼泪,润湿了长而密的黑睫,沿着眼睑的线条从太阳穴流下来。
真的是梦话,听力稍微差一点,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在梦里,他都痛苦不堪。
丰霆的掌心感受到了滚烫的湿意,那一刻,他突然才发现,沈宝寅的沉沦是带着痛意和不甘的,沈宝寅不喜欢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可他年纪太小了,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释放和疏解心里的苦楚。
那么多的酒精,沈宝寅都不开心,丰霆记得,沈宝寅小时候是一根冰激凌就能哄好的乖孩子。
那次回去,沈家又是一次人仰马翻,沈振东气得要把沈宝寅用冷水泼醒,家里的帮佣七手八脚的把暴怒的男主人拦了下来。
很多人想来帮忙照顾沈宝寅,丰霆觉得他们有点吵,轻声一一拒绝,亲自把沈宝寅放回卧室,然后,静静地把四肢纤长五官也已长开的沈宝寅端详很久。
沈宝寅睡觉的姿势很奇怪的,双腿蜷缩到胸口,两只手紧紧抱在膝盖上,像只在滚水里备受煎熬的红虾,又像在子宫羊水内,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丰霆一直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地救自己于苦海,每个人也只能管好自己,沈宝寅不归他管。
可就是这个冬天的晚上,香港最热闹圣诞夜,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别墅外不知哪条马路的店铺传来的圣诞钟声,一个从不礼拜的虚假信徒,在这天受到圣父召唤,第一次想多管闲事。
盯着沈宝寅柔和无邪侧脸,丰霆面无表情地想,如果钟声在三声后结束,他就考虑伸出手尝试去帮这个小小男孩走出困境。叮——叮——叮。世界安静了。
丰霆松了口气,在关门之前,他转过身,用无人听得见声音说:“生日快乐,阿寅。人生不会总是那么辛苦,我保证。”
沈宝寅无声无息,什么也没听见,不知道睡梦中曾有人对他许下郑重诺言。
沈宝寅向来无法无天,醉过一场,第二天可怜巴巴地朝沈振东哭着道歉,等爸爸原谅以后,生日红包和礼物还是照拿不误,安静几天,又笑嘻嘻地重返销金窟了。
没多久就是那次引发沈振东心绞痛的“三人行”事件。
夫妻两个在商量要拿沈宝寅怎么办的时候,丰霆刚好也在,丰姗说:“不如把阿寅送去专门矫正问题少年的医院,专业人士,做起思想工作一定事半功倍。”
沈振东犹豫了一下,表示不赞同,但也一下拿不出更好的主意,于是提出要带沈宝寅做生意。遭到丰姗的强烈反对。
正在他们举棋不定的时候,丰霆突然抬头说:“香港不适合他,不如让他去国外念书。”
丰霆在这个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拿自己当哑巴,第一次插手沈家的家务事,夫妻两个都很惊讶。
沈振东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丰姗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可看到沈振东明显对丰霆表达赞许的表情,最终也没说不好。
沈宝寅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一哭二闹三上吊,沈振东马上就心软了,说,不出去那就来跟我做事。
丰姗当然是反对,但是不再提把人送到医院去的事情,大概是知道沈振东很难同意,只说,当然要念书。
丰霆其实一开始不赞同把沈宝寅送到澳洲,太偏僻,说镀金嘛,也不适合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