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可描述之事。】
【……区别是什么?】
安常盯了会儿窗台上的兰花。
【一个有未来,一个没未来。】
【你不开心?】
眼神描摹过兰花细窄的花瓣。
【没有,我想清楚了,就像我一开始所说的那样,这样反而好,因为我知道她要走,所以不会惴惴不安的担心她什么时候走。】
【听上去你有创伤应激反应,怕受伤所以不敢投入,那你觉得你喜欢她么?】
【喜欢?不能这么说吧,人真的会喜欢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么?】
【那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想靠近,想缠绵,想跟她待在一起……】安常手指顿了顿,还是把那几个字打出来:【我还想睡她。】
章青想了想安常外表那内向文静的样子。
其实真野啊!
【要听听我想怎么睡么?】
章青一个没留神,屏幕上就
开始涌现大段大段的小作文。
【患者!】
【这位患者!】
屏幕终于没有涌现小作文了,对话框停留在「对方正在输入」。
【请你不要再详细描述姿势和体位了,也不要详细描述你想象中对方的喘息。】
那边「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许久,发过来却只有短短一句:【抱歉,我只是没有发泄出口。】
看来刚刚删了满满一屏的小作文。
【你都想得这么详细了,为什么不进行呢?是怕对方拒绝吗?】
安常想了想南潇雪被她吻耳朵的情态:【她可能……也不会拒绝。】
【那,是因为你觉得你们俩没未来?】
【不是,“没未来”是我们这段关系的前提,我只是怕自己拥有得越多,就想要得越多,一步步越来越贪心。】
上次跟南潇雪一吻后,她就莫名因她并不在南潇雪的生活中而失落。
若更进一步呢?她没法料想。
【那你打算怎么办?退回原处?】
【不可能,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不怕她走了之后失落?】
【做好她本来要走的心理准备就不会了吧,况且,就算有点失落,她走了就是走了,反而不会给我进一步深陷的机会。】
安常打完字,把电脑推远了些,默默望着屏幕。
脑子里想着刚刚,她匆忙赶到路口,其实脑子里也并没想好要跟南潇雪说什么,只是想再见南潇雪一面。
但,南潇雪并不知她会折返,已然走了。
等南潇雪从宁乡离开的时候,也会是这样吧。
就算她想追上去,南潇雪早已重回那个风光无限的大明星,不是她的脚步所能追赶的了。
从此,南潇雪在耀眼的舞台灯光下,她在人人面目模糊的幽暗观众席。
天然失去了沉迷的可能。
安常心情复杂,有淡淡的失落,更多却反而是一种安心。
想清楚了,就是这么回事。
她能沉迷多久呢。
至多不过一个梅雨季,总不会再像上次那般伤得彻底。
******
南潇雪把车开回民宿,车灯远远照见空场里站着一个人。
她把车停下,没急着下车。
商淇拉开车门:“聊会儿?”
想要先灭掉指间还没抽完的半支烟。
“没事,上来吧。”南潇雪淡道:“反正我现在也常常点着烟。”
商淇坐上副驾,降下车窗,小臂架在窗框上,夹烟的手指伸在窗外。
雨丝一点点沁进来,卷着烟草气息往里飘。
“刚才我碰到倪漫。”
“嗯。”
“她是走回来的。”
“对。”
“她什么都没说,没出卖你。”
“我知道,是你自己瞧出来的。”
南潇雪想,毕竟商淇与她这么多年搭档,对她实在太过了解。
一定早就开始怀疑了。
商淇问:“你觉得这样下去,对你的状态真的全无影响么?”
其他人只看到南潇雪多光鲜,只有商淇最清楚这背后承载了多少努力。
若不是南潇雪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花在舞台,一定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南潇雪撩了下头发:“怎么,想棒打鸳鸯?”
商淇摇头:“我没这资格。”
演艺人和经纪人之间,往往谁的能力更强,谁便能掌握话语权。
她俩之间,这人显然是南潇雪。
商淇道:“我只是提醒你。”
南潇雪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两点,鼻端嗅着商淇那燃了一半的烟。
“放心,我俩不是什么鸳鸯,我没敢这么想,安常更不会愿意这么想。”说到这,南潇雪牵了下唇角,却没有任何笑意:“我俩都清楚,等我离开宁乡,这段关系就结束了。”
“所以,这对你来说是……”
“一个梅雨季而已。”
商淇点头:“既然你自己已想得这么清楚了。”
“嗯,别担心。”
“走吧,回民宿休息了。”
“你先上去,我再坐会儿。”
“行,我先去看一眼明天要发的新闻通稿。”商淇下车:“你晚宴上是在给她发消息?反正不管怎么说吧,也是个意想不到的新闻点。”
“注意别把她牵扯进来。”
“不过,你怎么拿倪漫手机给她发啊?”
南潇雪又牵了下唇角:“因为人家不肯加我微信啊,所以真的别担心,她对这段关系,比我更清醒。”
“嗯,那我先上去了。”
“好。”
商淇走以后,车厢里还残存着一阵烟草味道。
南潇雪理了理自己的心情。
借一场晚宴让自己抽离出精魄角色、从而抽离出对安常的沉迷是不现实的。
况且就算今夜抽离,明夜又该如何?
真正让她想通的,反而是送安常回家那时。
她坐在原处,一时没急着发动车子,扭头看着安常背影。
雨丝如缭绕的雾,一片朦胧间,只剩安常两条嫩白的手臂轻晃,看得分明。
她再次降下车窗。
叫一声“安常”的话,安常是否会回头?是否会用刚才说“晚安”时、那种清冽到不像话的眼神看住她?
然后呢?
南潇雪定了定神,发动车子。
其实开走后,她从侧视镜里,远远望见了安常走出来的身影。
一瞬不可抑制的想要调头开回去,却又强忍下这股冲动。
想到自己大半个月后离开宁乡的时候。
时光裹挟着她一路往前,哪还容得下回头的余地?
走了也只得走了,一切未完待续的故事
都这样硬生生被切断。
她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管心思再怎么乱,至多,也只能是一个梅雨季而已。
******
第二天一早,安常起床洗漱时,文秀英走来洗手间:“有人找你。”
安常心跳一下,明知故问一句:“谁啊?”
“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洗完脸,额角沾着两颗毛巾没吸走的水珠,滚下来把鬓角染得湿漉漉,
安常伸手擦了把,又对着镜子理了理马尾。
甚至很小声清了下自己的喉咙。
走进堂屋,官帽椅上坐的却并非南潇雪。
“安常。”倪漫笑着对她招手,茶桌上放着文秀英给她拿的姑嫂饼。
安常恢复如常笑容:“早啊。”
“我来给你送东西。”倪漫指指一个高跟鞋纸盒。
“谢谢,你等我会儿。”
她想去取南潇雪的高跟鞋。
倪漫忙道:“不必了,雪姐说送你了。”
安常止住脚步:“那,谢谢。”
“我就先走了。”
文秀英热情招呼:“不留下吃了午饭再走?”
“不了不了,回去还有工作呢,而且我们都有工作餐。”
“那带点姑嫂饼走吧。”
倪漫笑道:“这我就不客气了,宁乡的特产,确实好吃。”
安常送她出去,两人静静穿过窄巷。
她有些想解释昨晚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路口,又觉得找任何借口都显得太假。
只得特别不好意思的说一句:“昨晚,辛苦你了。”
倪漫扑哧一声笑。
“说句实话,我没想到。”
“既没想到南仙会这样,也没想到会是和你。”
倪漫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下:“你厉害,勇者。”
“我自己试想了下,要是让我和南仙,我肯定一万个不敢,她跟我说句话我都要窒息。”
安常:……
她莫名成了打大boss的英雄是怎么回事。
想起ktv包间里南潇雪身边刺目的空座位。
“我敢。”她忽然说:“我觉得,她挺好的。”
倪漫悄悄问:“她凶吗?”
“没觉得。”又补了个字:“暂时还。”
送走了倪漫,安常转回屋内。
文秀英问:“送来的这是什么?”
“我的帆布鞋。”
“你的鞋怎么会在南小姐那儿?”
安常抱起鞋盒:“我借她的。”
“她借你的鞋做什么?”
安常默默无语的望了文秀英一眼。
文秀英摆手:“好好好,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我也不问。”
安常抱着鞋盒回到卧室,把自己的帆布鞋拿出来,南潇雪的高跟鞋放进去。
这鞋真美,明明就是通体黑色的简约,偏就能显出鞋形极为精巧,一点镂空加上攀着脚踝而上的细细带子,恰到好处露出白皙纤柔的脚背。
南潇雪的勾人永远都像这样,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