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去提后山隐秘的石窟,不去提那些住在黑暗中的病人,他们也算得上是相处友好的师兄弟了。
如是,一年一年,也就在默契的闭口不言中这么过了。
梅雨连绵数日,日出云破,羽仪刚按照蔡仁丹的吩咐去廊下铺好书,借着阳光去一去霉气,如今羽仪满了十三岁,身体到了抽条期,体重跟不上急速成长的个头,其他弟子在这时都会显得弱不禁风,他行走间却自有股飘逸的气度,而当乌发掠过他眉睫,羽仪凝神自红到滴血的凤凰花后投来一瞥,重重赤色掩映,仙人也要堕落成魔。
耐心地摊开书页,羽仪扶正了一朵长在阶下青苔里的粉色小花,他转头回到授课的小屋,就见秦君正高高兴兴地在收拾用过的茶具,似乎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羽仪的出现,秦君脚后跟时不时踮起,口中甚至还轻轻哼着歌。
羽仪长大了,秦君自然不会止步,或许是长期呆在石窟中的缘故,他皮肤一年比一年苍白,眼圈又因睡眠不足而格外深重,平日静坐不动时真像道误入阳间的阴魂,羽仪已经有一阵子不曾看见对方这般欢欣,这般像个普通少年人了。
羽仪默了默,走进门去,道:“又要下山?”
“嗯?啊,是。”秦君侧首,见到有人来,他笑容略淡了一层,但他还是在笑,脸上飘着少有的红晕,他口不对心地嫌弃道,“说是在山下开了个经营点心的小铺子,要我去帮他撑场子,总给人找些麻烦事……你去吗?”
话是这么问,秦君看过来的眼神却充满警惕,羽仪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开口道:“是啊,毕竟是易安师兄头回做买卖,开店这天我不去捧场确实不太像话……”
“你也要去?”
这时秦君的语气已经很不情愿了,羽仪看了他一眼,终于笑了笑,大发慈悲道:“但可惜,长老约了我下午见面,今日不太得空,就劳烦你多帮衬着点我师兄了。”
便见秦君别扭神情上先是一怔,后压抑不住的快活便滋滋儿从眉眼的每一寸冒了出来,秦君矜持颔首,道:“放心吧,我会看着他的。”他转身接着去收拾等会儿要带下山去交给易安的礼物,刹那间想到了什么,秦君再次回头狐疑道,“长老约你下午见面?你们要说什么事?”
羽仪背对着他整理柜子,他淡淡道:“不清楚,可能是想带我去新种的药田上瞧瞧情况吧,昨日才开辟好,多注意点很正常。”
“这样吗……”
秦君疑云仍未完全散去,但他大半心思都惦记着易安那头,当下不再多问,匆匆就下山去了。
到了山脚,冲着药王谷大师兄打出的食疗这块牌子,上门的客人便将新开的店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秦君扛着巨大的包袱,在外围干瞪眼,正不知所措,他手臂被从旁轻巧一带,还没回过神,就让人牵进了小巷道,从后门悄悄进了店铺。
“带这么多东西,累不累。”
易安卸下他身上背的包裹,弯腰替站着傻眼的秦君拍了拍一路的尘土,秦君道:“你这儿、你这儿还不错啊!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是吧。”易安始终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他随手从货架摸了块杏仁糕塞到秦君嘴里,道,“幸好你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师弟们都去替我进货,就我一个人应付这么多客人……”
比起外面灿烂的艳阳,店内便昏暗许多,糕点甜腻腻的香气熏得人头晕目眩,简直让秦君不知道发出抗议的是自己饥饿的胃,还是这颗怦怦乱跳的心。
近在咫尺,隐约光束穿透窗棱,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清晰可见,易安眼角柔和地垂着,像是在担心秦君会被脚边垒着的箱子绊倒,他和秦君靠得很近,虚虚握着秦君的手腕,易安偏过头,泛着浅金色彩的睫毛长长地低下来,两人眉心几乎快挨在一起。
对外向来成熟稳重的易安师兄小声抱怨:“开店好累啊,早知道会这么累,就不答应尔雅了。”
“哼,所以你养这么多师弟有用吗,到头来没一个派得上用场。”
秦君努力控制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