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陆拾捌(1 / 2)

钟隐月从沈怅雪身上坐了起来。

他思忖片刻,嘟囔着猜测:“真是魔尊?”

原书里的剧情后期,魔尊乌苍和鬼王白忏同伙,开始再次为祸人间。虽说书里的剧情还没写到那份上,但他很明显是打算重新向仙修界开战,想要重新血洗人间。

可眼下还只在秘境篇,按原书里的剧情,这会儿才刚到百分之五的进度,怎么魔尊这百分之六七十左右才会出来的剧情线就跑出来了?

况且魔尊那个出了名的不喜欢弯弯绕绕做麻烦事的性格,真的会选择跟着到秘境里来,驱使秘境之主出手吗?

他可最喜欢打架了。有架自己不上交给秘境之主,实在不像他那个发癫的性格。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是魔尊想要安排这秘境中的惊险,又为何要安排去乾曜宫那处?

在天决门跟他打架的是钟隐月,就算真要挑事,也应该是来挑他钟隐月的事。

为什么会去找乾曜宫?

钟隐月抱起双臂,越想脑子里越是一团浆糊。

沈怅雪手撑着床榻,也坐了起来。

他一动,钟隐月才发现自己还骑在人家身上。

钟隐月顿时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讪讪从沈怅雪身上下来,坐到了另一边。

他看了看沈怅雪。沈怅雪面色平静,没什么表情,坐起来后就挽了两下自己的长发。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养眼。

钟隐月想了想,觉得自己硬想也没办法,剧情都已经这样大崩塌了,他一个穿书的拿的已经算是前朝余孽的烂剧本了,拿在手上跟没剧本没任何区别,干脆还是等掌门差人去查完秘境之后再说。

到时候拿到线索,他也更好推断。

再说系统也说会去查……从秘境出来后,在回程的马车上,系统就和他说了,因为这次秘境篇剧情的大崩坏,系统会去重新从头开始严查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不多时一定会给他一个完整的答复。

原书里,下一个要紧的篇章是仙门大会。那大会在深秋时才会举行,这会儿才刚开春没多久,有的是时间。

思及至此,钟隐月很爽快地暂时放弃了这方面的思考。

他开口,问沈怅雪:“你如今怎么想的?”

沈怅雪还在捋他的头发。钟隐月说了这话,他才抬起头,看向钟隐月。

沈怅雪脸上没表情的时候,瞧着就是张茫然又无辜的脸。钟隐月以为他发呆去了没听到,就又问了一遍:“我说,你如今怎么想的?”

沈怅雪反问:“师尊希望我如何想?”

“……与我希望有什么关系,”钟隐月说,“我问的是你的想法。”

“师尊想要我如何想,我便是怎么想的。”沈怅雪说,“我全听师尊的。”

“都什么跟什么……”钟隐月叹气,心中又有了猜想,“你是怕我听了你不该有的一些想法,从而厌恶你?”

沈怅雪

没有回答。他一直捋着头发的那只手动作慢了下来,又微微低下头去。钟隐月明显看到他低下去的眼帘里多了几分落寞。

半晌,沈怅雪轻轻点了点头。

“怕什么。”钟隐月笑出了声,“我方才不是也说了吗,我完全支持你复仇。你是想杀人越货还是放火烧山,我都可以陪你,只要你不瞒着我就是。”

“我不是已经瞒了师尊了吗。”沈怅雪嘟囔着。

“是呀,可刚刚没见你害怕呀。”钟隐月说,“刚才还躺在床上跟我耍赖呢,怎么这会儿又害怕起来了?”

“都已经瞒过师尊了,师尊也知道我骗了人。”

沈怅雪勾着自己的发尾,一揪一揪地玩着,嘴上又好似毫不在意一样轻飘飘地说着,“做坏事可真奇怪。被发现的时候很慌,但偏偏能冷静自持。可等到把话说干净了,也知道旁人都已知晓了,反倒又紧张起来了。为什么呢,师尊。”

“不知道。”钟隐月说,“很多事都是这样吧?下雪也是,往往下雪的时候不冷,等雪停了之后才更冷。”

沈怅雪跟着苦笑了笑。

“不过我不是雪,你不用怕我,说就是。”钟隐月说,“我说过了,我不会厌你。哪怕你堕魔入妖,我也不会像他们一般厌烦你的。你要知道,说到底我压根就不是修道的。道不道的,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你好不好。”

沈怅雪抬起眼眸来。

他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再动容一星半点,那双眼眸只是平静地望着钟隐月。

钟隐月丝毫不惧地回望着他。

“哪怕我如今想要师弟出这个门吗?”沈怅雪问他。

“你想让他出门,那他马上就要出门了。”钟隐月说,“不过我得想想办法才能办。”

沈怅雪笑了出来。

“师尊也太纵容我。”他说。

“没办法啊,这世上就一个沈怅雪。”钟隐月说,“告诉我吧,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沈怅雪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很多事,我还不知该如何和师尊说。”

钟隐月没有回答。

他望着沈怅雪。沈怅雪又把眼睛低了下去。他没有看钟隐月,也没有看着任何事物。只是把手掌摊开,呆呆地望着手心。

沉默片刻,他又放下手,偏头望向别处,再次声音很轻地说着:“我只是想,被抽骨扒皮,该有多疼呢。”

“我好像梦到过,又好像没有。梦到过的那一次,好像很疼,不过醒来的时日多了,又隐隐约约记不得有多疼了,好像比起皮肉之苦,有其他更痛的。可那更痛的是什么,又也记不得了。”

“只记得师尊同我说,别害怕,没关系,师尊说会帮我想办法。”

沈怅雪转回过头来,看向他。

那是个很难说清的眼神。麻木、挣扎、平静、痛苦、死亡、癫狂、绝望、希冀——所有一切相背离又过分极端的情绪,都在那双眼睛里。

“我知

道是白师弟害的。”他说,“师尊,我后来梦到过许多事。我如何能不恨他呢,我替他挡过剑,背下黑锅,受乾曜长老责罚。我原以为和他同病相怜,到最后却是又沦为下等。我曾傻过,以为只要真心相待,他总有明白的那日。”

“我以为这山门里,他曾与我境遇相仿。他曾也是受尽白眼的废材、流浪儿……我以为有朝一日,他定能懂我。”

“师尊告诉我一切后,我做了许多许多梦。他抢了我许多东西呀,师尊,梦中是那般真实,那般令我喘不上气。”

“我又怕又恨。我当然知道他如今还是个好孩子,还什么都没有做。我与他之间也还是兄友弟恭的同门,他甚至都没叫过我几声师兄。可是师尊,我再无法用一颗平常心对他了。”

“我看他一眼,便会想起那场噩梦。我知道并非是他令我去的,也并非是他要将我扒皮。可我那般惨死,人人又说要我为他着想,我又如何能不恨他呢。”

“我还不够为他着想吗?我已经仁至义尽。”沈怅雪说,“我知道,我都清楚,这一切并非他所为,他也还什么都没做。可即使如此,我仍然恨他那句‘理所当然’。”

“师尊,我有时也觉得我不讲道理。”

“我恨他把我做的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受着我的好,拿着本该是我的东西,有着最好的天赋,却总说自己受着苦。踩着我的骨头,喝了我的血活了下来,看着我死无葬身之地,却说这一切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