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南解乌把羊皮卷展开,为蒙欢讲解周遭地形。
他自小对山川走势敏感,来路时更是将沿途地形记得一清二楚,哪怕是蒙欢军中最擅长此道的师爷也插不上话,只愣愣地看着他两三言就指出了要害之处,其中还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塔郸驻兵对蒙欢营地的威胁。
“山安坝易守难攻,我猜测,陛下接下来会从渭水下游派游击过去小股骚扰,但谁也不会踏出坝内一步。”南解乌道,“蒙将军,您意下如何,可要派兵驰援?”
沈言深在一旁攥紧了手指,想说什么,但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只好一直用眼神示意南解乌,谁知贵妃直接装看不见,还随随便便地越过他从盘里拿了个枣子吃。
“不着急,既然只是游击,打了也没用。”蒙欢道,“且再等等,等他们更大的活动。”
他和塔郸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双方都只是利用的关系。再用地形图这么一看,塔郸的营地居然还有机会包夹自己,为了避免成为被背刺的那个,蒙欢不想轻举妄动。
南解乌:“届时好坐收渔翁之利?”
蒙欢:“师爷知道,又何必明说。不过,你确定当今陛下,真的只会在渭水打游击吗?”
“不然呢?”南解乌腮帮子的动作停了停,道,“他连个正儿八经可以远程坐阵的将领都没有。难不成,将军觉得,双腿残废的陛下会亲自前往指挥作战?”
蒙欢想起赵宴沉溺美色、荒淫无度的种种作风,换了别人说不定他还会多加谨慎,可这是赵宴。就连打乱自己计划的山按坝,当初也只不过是他用来讨好贵妃的一个误打误撞的机会。
那个瘸子气场阴沉,成天戴着面具,就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更何况亲自指挥。退一万步来说,蒙欢有这个自信认为,就算是赵宴亲自指挥作战,他也不可能有那个本事打过塔郸。
“自然是不会。”
蒙欢沉吟片刻,也实在觉得自己多虑。他对于赵宴的印象停留在几月前回京报道,赵宴那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倒不是病在身,而是在心,这对于上位者恰恰是毁灭性的打击。
“圣上如今身子可好?”他道。
南解乌猜不准蒙欢有没有在赵宴身边布置人,只模棱两可道:“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变好。大概都那样罢了。”
“是吗……”
他们相互拜别,离去前,南解乌在蒙欢脸上见到了浑不在意的神情,就像他预料的那样。
*
回到营帐没多久,帘子被一只手豁然掀开,沈言深一脸不赞同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仰倒在躺椅上小憩的南解乌:“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把地形和他们说得那么详细。”
“很详细吗?”南解乌微微掀开眼帘,似乎有些疑问地反问了一句。
沈言深很严肃地“嗯!”了一声。
南解乌眼瞳的焦距缓缓定在沈言深脸上,“他们知道又如何,又不会有任何改
变。”()
说着,他还踩了踩脚下的横板,带动躺椅轻轻摇晃起来,心情居然有些愉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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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敢笃定呢?”沈言深狐疑道,“蒙欢本来就有那样的念头,万一他真的去渭水上游帮助塔郸……”
说到这里,他似乎触及到了什么开关,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难道您也——”
南解乌从躺椅上坐直腰板,很疑惑又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也?我也要背叛赵宴是吗?我图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没了赵宴,我上哪儿去找这么个长得好看、肯花钱还很好睡的冤大头去?蒙欢?还是那个什么巴图勒施?长得跟被马车碾死的烂鱼似的,不光晦气,据说还怪臭。”
沈言深:“……”
沈言深:“可您……”
南解乌又悠哉悠哉地躺了回去:“你知道历代将军打仗最依仗什么吗?天赋和经验。你又知道他们最容易犯的错误是什么吗?”
“……轻敌?”
“不愧是状元郎,对了一半。”南解乌道,“准确来说,是傲慢。主帅作为决策的唯一,必定是能够担当大任的人。这样的人向来拥有大气运,有异于常人的特征,比如过目不忘、胆识过人等等……重瞳、阔额、垂耳也算。蒙欢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拥有卓越的天赋,如果没有我,他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所坐的位置注定他必须自信,甚至自负。”
“您的意思是他会做出错误的决策?可您如何确定?”
“蒙将军和塔郸并不是绑死的,他们都有各自的算盘,谁都想吃下更多的筹码,又要提防着对方。”
南解乌道:“今早上我为蒙欢理了一番地理优势与劣势,那个时候我就发现,比起陛下,他更忌惮塔郸的威胁。这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他看不上赵宴,认为他没有胆量也没有本事;第二,他并不是真心实意想帮塔郸,若是他派兵增援,对方却反过来偷袭,他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和我都在赌,不过他认为赵宴兵力微弱,肯定以守城保身为主,身为天子更不会带兵主动出击;而我不这么认为。”
沈言深恍然大悟,又问:“这么一说,难不成,您和陛下都商量好了?”
南解乌却道:“没有啊。”
沈言深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笃定陛下会主动?
南解乌的眼睛忽然望了过来,沈言深在一瞬间注意到,他好像勾起了一个笑容。
“因为我相信长珺。”南解乌说,“我相信他相信我,就像他相信我相信他。再说了——残疾,又怎么不算是一种异于常人的特征呢?”
沈言深被绕得目瞪口呆,结果南解乌越说越带劲:“你看啊,他虽然残疾会有些不方便,但也很好玩啊。当然,他双腿断掉是很可怜,但他每次背着我偷偷抹眼泪,甚至自卑地觉得配不上我,还以为我不知道,多可爱啊。真是个可爱的瘸子啊……”
沈言深:“……”
() 沈言深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够了。()”
他现在已经相信南解乌不会背叛赵宴了,毕竟不是谁都有本事说出这番话来的。
有点勇气不够,还得足够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