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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们在替我着想一些我并不想要的东西。但是,这些又都是先辈费尽心力才传到我手里的东西,轻易弃之不顾,又太不应该了。”

阿四自知是个懒散的人,做事三分热情,散尽了就不爱动弹。即便武学天赋再高,也绝不肯每日多加练半个时辰。

危险的话题开了头,姬若木说了一些旧日的事,例如年幼在越王府,东宫十率的卫兵查抄府邸,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意外地被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开恩放过,为此,她惴惴不安数年,午夜梦回也有捡回一条命的余庆,对皇帝更是报以十二分的感激。

史书一百三十卷,卷卷教人斩草除根。而姬若木却逃出生天,获得了比原先更高一等的地位和身份。连梦都做不到的美事,却在现实中发生了。

姬若木的韧性来自于生母的遗言、养母的执拗,而她对宽容容人的贯彻,源自皇帝母亲对她的仁慈。无数人在阿四出生之后,明里暗里地揣测、甚至建议太子要做出防备。

但姬若木至始至终地坚信皇帝不会因亲生女儿的存在,废弃长女、废弃她。就像皇帝强调阿四的乳名,要求所有人都以此来称呼,姬无拂是皇帝的第四个孩子。

所以,孟予坐在床畔问叛乱细节,姬若木第一句话却是,不该牵扯阿四。

或许这一点理想的天真,才是她失去左手的真正原因。

坐在滚动的车厢内,能感受身体无时无刻的震动,但这远远没有阿四此刻内心的震颤来得强烈,于是她发问:“长姊,你说我能不能像梦里那样推翻那座巨大的铜鼎?”

太子反问:“大周的土地上,不是已经有一座鼎被推翻了吗?”

有一就有二,何必忧心来日。

阿四第一反应就是以鼎为名的都城。

实际上在迁都的那一刻起,鼎都就不再是都了,皇帝也许会给它一个全新的名。太上皇堂而皇之地冠上从前只属于男人的皇帝尊号,皇帝做了第一个杀弟逼宫的公主,不许女人过问的铜鼎已经不在了,正因此姬若木以太子之尊深陷漩涡,而阿四才有资格说自己无心皇位。

多么奢侈的言论啊。

“我总觉得天下不该是如今这样子的,陛下勤于朝政,英明不亚于史书上任何一位明君,朝中依然有叛臣,在野有叛军,人活了生、生了死……”阿四仍然不安,旧日的记忆告诉她,千年之后世界或许才有转变,那可是整整上千年。

“人性如此。”太子说,“古人漫长不可追忆,商朝仍有伟妇,而周朝天子距今一千七百载,史不记母姓名而记父,即便如此,周文王也从女旁姬姓,你我也是姬姓女子,是黄帝后人。万万年的传说在男人口中诵了两千年,面目全非的篇章下仍有女字,而太上皇继位至今不过五十年。你会看见第一个百年的盛况,那会是男人拼命遮掩两千年也抵挡不住的光辉。”

阿四喃喃:“长姊竟然是信这个的?”

太子莞尔:“不是信,而是事实。这是你我理所应当拥有这片土地、受到万民爱戴的缘由,只因千年来小人与男人构陷,女子才不得不姘居人下,为人妻奴。大周土地上的每个女人都是皇帝麾下的妾,是可以昂首挺胸站着活下去的人。”

阿四听着耳熟:“这似乎是礼部编篡的《大周礼》开篇内容,我记得是齐王写的,明年就要正式发行民间,用以科举题目了。”她粗略地翻看过几页,还给礼部陈老头提过建议。

“是啊,已经有上千册发往大儒、书院、朝廷官吏手中。”太子笑道,“这就是书、文的妙处。只要手段强硬,时间足够漫长,儒家的克己复礼,也会是我们的大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