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明白过来,姬祈和谢学士的冲突在于见解不同,而她刚才算是赞同了谢学士的看法。
这可不是她来的目的,阿四立刻调整方向,做一颗哪边风大哪边倒的墙头草:“那祈阿姊的话也没有错呀,既然都有道理,那么还有什么可争论的呢?”
“就是因为都有道理,才没必要只取用一个呀。”姬赤华修长的手从两边捂住阿四的脸颊,不出她预料,果然是柔软有弹性的触感。
皇帝的意志就是世上最大的道和理,就连礼法也大可抛弃在脑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从没有理所应当的属于庶民的东西。
历朝历代赋税、劳役……具是层层盘剥加诸于庶民,满口仁义道德的统治者和嘴脸丑陋的盗贼从本质上来说,没有太大分别。无非就是一个制定规则,通过庞大的制度软刀子割肉地剥削。而另一个直截了当地夺取了无辜人的性命或财物。
这一点谢学士也好、姬祈也好,她们并不多加争辩,心知肚明。
但有秦朝暴政恶名在先,后世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乐见自己的统治亡于治下的庶民之手,自然要用一些柔和的手段、宽和的条例装饰一下、对庶民稍加安抚。例如汉朝高祖初与乡亲父老约法三章,在汉朝成立后依然沿用的是加以修改的秦律。
汉朝就发觉了儒家学说的妙处,以儒士治国,柔化了社会矛盾。
姬赤华笑意融融地提点:“我们学《商君书》正是要明白其中的道理,也要以史为鉴,明白商君一道的不可取之处。谢师傅并非是看不惯祈娘的见解,而是她太过‘黑白分明’,两样杂糅到一处用又能怎么样?嘴上何必说的那么直白。”
这话可比姬祈的辩驳令人难堪的多,幸好谢学士也不是有信仰的儒家学者,听了也没什么反应。要是谢家几个老不死的棺材板在,一定是要脸红脖子粗地和姬赤华大吵一架。
谢学士轻咳一声:“好了,既然祈娘已经把《商君书》读明白了,这堂课不上也罢。”
弘文馆的学生们不止要学文还得习武,阿四揪谢大学士衣袖,仗着对方的看重,硬是将姬祈赖走了,“姑婆,就这一回,我想找祈阿姊玩儿,下回再不来打搅的。”
这话说的,哪里有人舍得拒绝,至少谢学士不行。
她最终允许了不好学的聪明学生跟着另一个不好学的学童一起出去玩。
倒是坐的远一步的姬宴平眼睛盯的都要冒火了,果然有新人在前,阿四是记不起苦学的小阿姊的。
姬赤华反正过了年就解脱了,她瞧妹妹那副样子就笑:“祈娘早些年在宗庙都学过的,就是学的偏门些。你早些年和阿四一般只顾着玩了,这几年谢学士是绝不放手的,就是阿四来求情也没用。”
还是好友闵玄鸣更懂得劝说:“总比小公子似的借住在江陵县公府上学回鹘语和礼仪要好得多吧?”
小公子——是姬宴平一圈友人对姬难的代称。
姬宴平轻哼一声,倒也没在说要逃学之类的话,她心里也清楚,裴伴读的出门远游正是谢学士看不惯她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才写信举荐裴伴读去拜访各地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