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面无表情地看过埃里克阴沉的脸色,缓缓将视线放到莫里亚蒂身上,眼底细碎的光渐渐散开。
失去画像后的日日夜夜,他的生命就像是一节彻底脱轨疯狂加速的列车,接下来的每一秒仿佛都要迎头撞上毁灭。
——难道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过去的二十几年回头看去是如此苍白,他一事无成,没有可以被称颂的成就;也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温暖,唯一的血亲带给他的不过是痛不欲生的折磨;他更没有拥有过爱情,和西比尔的一场荒唐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热病,他把欲望当□□情,那些一度被他视为圭臬的情乐,现在看来是如此肤浅和无味。
画像被发现又被带走的初始恐惧褪去之后,他逐渐意识到,他还能在这里存在,就说明她选择接受了他——在看过那幅画像之后。
他不清楚是不是低垂的死亡扭曲了他的认知,但这种被她拿捏生死、被控制、被支配的感觉,到了最后,竟然会带来某种隐秘的快感。
他和她建立了一种独一无二的亲密联结,那曾经挥之不去无所归依的慌张与焦虑,变成了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安定与满足。
只要一想到她会注视、甚至触摸那副无比凶狠丑陋的画像,最后却选择把它抱在怀里保护它不受伤害——保护着他,他像被剥去全身衣服一样羞耻着,又控制不住地感到狂乱的兴奋和幸福。
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②……
他终于尝到了爱情的味道。
静止的心脏似乎再一次有了跳动,道林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又满足的微笑,对着莫里亚蒂点了下头:“我可以接受这样的交换。但在回到她身边之后,我们之前的交易终止,我也不会再介入任何事情。”
“回—到—她身边?”埃里克恶狠狠地看着道林脸上掩盖不住的洋洋得意,听到这个用词突然扬起了眉头,拖长语调古怪地笑起来。
为了保护她,他对于她的来历守口如瓶,但在这两个男人面前,他却一点都不想要隐瞒。
“你们想要知道我是如何与她相识,但可惜你们一直搞错了一件事。”埃里克冷笑着,兽类一样的眸子燃起烈焰的金芒,止不住炫耀的口吻,“是她,来到了我身边。在一个午后,像神迹一样,凭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
苏冉提着裙子喘息着爬上缓坡,迎着朝阳眯起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鼻尖草木潮湿的香气。
几日的阴雨迎来了短暂的休止,躲在云霭之后的太阳终于娇羞地露了脸,隔着还未彻底散去的云层,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和稀薄的暖意。
晨间鸟儿婉转轻啼,如纱的薄雾随风散,昨夜因为失眠而昏昏沉沉的头脑也随着迎面吹来清新冷冽的空气为之一振。
或许是因为眼前如画的英国乡间风景,在看到漫步走来表情却依旧严肃的迈克罗夫特,苏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傲慢与偏见里的达西先生。
不知道在不苟言笑的方面,迈克罗夫特会不会比对方更胜一筹。
苏冉为自己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忍不住笑了笑。
迈克罗夫特站到上风口才立住不动,下意识地用身体为她挡去吹来的凉风,听到身边隐隐传来的低笑,微微挑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