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鬼王手腕上的吗?
封暝的眼底生出希冀,他焦急地上前,才走两步,便被仙侍平静的话语钉在原地。
“是和书生程霭的。司命说,若无意外,玉娘会嫁给程霭,做秀才娘子,夫妻二人耕耘于东山村的茶业,在朝廷战乱时散财救难,百年后善终。”
太阴娘娘叹息着接过话头:“是桩美事,仙界千年来没有新人,程霭是个很好的苗子,再转世几轮,兴许就可以来我太阴宫做个养兔子的仙官。只可惜了,月老打了个盹,红线乱了。”
“乱了,”封暝咬牙,“也就是缠在一起,那即是有缘分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太阴娘娘挑起眉:“怎么,你要来我太阴宫养兔子么?”
“我看还是别了,”昭昭乖觉地接过话头,“你嗜杀成性,又偏执成狂,你若上任太阴宫,那定是今天吃红烧兔肉,明天吃麻辣兔头,噫——”
“太阴宫的确缺人,”太阴娘娘道杀人诛心,“但鬼王殿下如今不过幽魂一缕,实在爱莫能助。”
封暝沉默片刻,看起来似乎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幽魂一缕”这个事实。
是啊,前世玉娘死后,他自戕于无涯海,魂魄游荡至天极道,在天极道上跪了十天九夜,前七日都在求天道恩赐他和玉娘夫妻恩爱一世,可天道有度,自是不允,还要他为东山村枉死的人偿命。
他心念俱灰,魂魄重归无涯海,与海底的玄武神灵做了交易,奉献出毕生的宝藏与修为,只为等待一个救赎他、亦或是救赎玉娘的人。
漫长的三百年,思念刻毒,他时常想,若有机会,和玉娘在幻境里相守也好,即便重蹈前世,互相折磨。但又恍然,他是来赎罪的,不是来贪求的。
封暝缓缓跪了下去,血泪滑过他的脸,他膝行到影壁前,小心翼翼地将手悬在仙侍鎏金的裙摆。
仙侍垂眸不言,不动声色地挪开身影。
封暝的手落空了,他眼底最后的光“扑”地灭掉,垂头苦笑:“玉娘,你再让我看看你,可以吗?”
“实在没有很大的必要。”小仙侍道,“鬼王殿下,我此来并非与你叙旧,而是想问你讨一样东西。”
“什么?”封暝抬起头,凝着血泪的眼睛猝尔散出希冀的光。
“玉娘的尸体,你该让她入土为安了。”仙侍如是说。
对哦。
昭昭恍然想起识海里见到的情景,最后鬼王抱着玉娘那千疮百孔的身体沉入无涯海,好像真的没有让玉娘魂归故里。
也就是说——无涯海秘境存世三百年,其实是鬼王封暝和采茶女玉娘的合葬坟冢?
噫——
昭昭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难怪这事隔了三百年还劳驾太阴娘娘亲自前来讨要说法,若这事发生在她身上,想来她阿娘也会举云梦泽之力要将那人揍得脑袋开花!
这么看来,太阴宫已经很给冥界面子了。
昭昭揉着脸,默默退开,将石窟里的空地腾出来给那二位老人家斗法。
她是要做缩头乌龟的,两方势力间的私仇,她一只小白泽实在没必要搅浑水,无奈封暝脑袋后跟长了眼睛似的,先唤住了她:“你觉得,我该如何?”
一时三道视线全投在昭昭身上。
“我?”昭昭指着自己的鼻子尖,不可置信。
“嗯,”封暝惨笑了一声,“当局者迷,我已经看不清了。你在幻境中曾以玉娘的身份经历过她的种种,在你看来,玉娘……可否对我有一丝心动?”
“做你的千秋大鬼梦!”昭昭想也不想,“玉娘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日行一善救了你!你杀了东山村的村民,杀了她阿娘,杀了她丈夫,还折辱她,她肯定恨不得生吃了你的肉!”
封暝的身体颤抖起来,他又哭又笑地捂着胸口,颓然地垂下脑袋:“是,玉娘肯定恨死我了,可我只是,想得到她的爱,而已。”
昭昭吐出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撇开眼睛,低声道:“没救了。”
谢浔白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顿,而后看向封暝,平静道:“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