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倒会安排,竟把这姑娘嫁给了樊铎匀,以谢家和樊家姐弟俩的关系,这不就等于把这姑娘护在了眼皮子底下!
想到这里,都慧芳心口忽然一窒,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
保姆小许问她几点吃晚饭,她摆了摆手,“等镜清回来吧!”
说完,把两张剪裁下来的报纸,仔细看了看,还上了两回报纸,这背后难道没有谢家或樊家的推动?
在芷兰身上,镜清都没有这样上过心。
这一等就等到晚上九点,谢镜清看到她坐在客厅里,饭桌上还摆着饭菜,汤水都已经冻了起来,忍不住皱了皱眉:“许姐今天有事吗?怎么碗筷没有收拾?”
“是我让她先回去的。”
都慧芳抬头,轻轻看了眼站在跟前的男人,已经五十如许的人,身姿依旧挺拔,眉眼依旧刚毅,和他大哥相比,他身上又多了一些书卷气。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望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像酝着一层亲和的光一样。
和他定亲的时候,自己不过十七八岁,对待这一桩婚姻,也是有幻想和憧憬的,二十年来,他们俩人也算相敬如宾。
刚开始的那几年,她有时候也会想起他年轻时候的那一桩荒唐事,但是结婚这么多年了,她冷眼旁观着,他再没有犯这方面的错误,说一句洁身自好并不为过,她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以为过去的事就彻底过去了,蒙在她心头上的这一层阴翳,也早已淡化和稀释,但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会走近她的生活!
谢镜清刚好还没吃晚饭,正准备收拾碗碟去厨房里热一下,就听坐在沙发上的妻子道:“镜清,你和我说一句实话,铎匀的婚事,是不是你做得主?”
谢镜清拿碗碟的手一顿,回头看向了妻子,见她面上隐有怒气,心里瞬时就了然。
摇摇头道:“慧芳,他们结婚的事情,我也是这次铎匀住院才知晓。”
这一句话说完,他等着妻子的诘问,但是想象中的问话一直都没有出现,他诧异地看了眼沙发上的妻子。
都慧芳也在看着他,他刚才的镇定和平静,让都慧芳如梦初醒,谢镜清一直不曾当面和她说过这个姑娘,这意味着,不仅在她这里,就是在谢家来说,这个姑娘也是不存在的。
如果她当着他的面,把这一块遮羞布扯开,她的芷兰自此就要多一个有血缘的姐姐!
几乎是一瞬间,都慧芳清醒了过来,微垂着眼和丈夫道:“我以为是你做的主,我先前还想着让川岚撮合一下攸宁和铎匀。”
她退缩了,她以为丈夫也会一如既往地对此事绝口不提。
但是没有想到,她话音刚落,谢镜清就缓声道:“慧芳,有一件事,我一直准备和你说,和铎匀结婚的那个姑娘,是……”
都慧芳冷冷地打断他道:“是你的孩子,对吗?”
谢镜清点头,“她比芷兰大四岁,现在在汉城那边,这件事我并不是有意瞒着你,我也是去年才得知。”
都慧芳冷笑道:“从去年到今年,也不算隐瞒?如果今天不是我提起这个话头,你会想到告诉我吗?谢镜清,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姓沈的那个女人,将这个孩子瞒得紧?不然我不就是被我的丈夫骗了二十多年?”
谢镜清没有说话,都慧芳以为他理亏,又进一步道:“我只生了芷兰这一个,芷兰可没有什么姐姐妹妹,你不要什么人,都往芷兰跟前领。”
谢镜清抬手揉了下眉心,有些无奈地道:“爱立从来没有想过回谢家,你不必担心。”
这话让都慧芳立时暴跳如雷,“我担心,我担心什么?是我犯的错吗?是我在外头和人无媒无聘地生了个孩子吗?谢镜清,这件事,你怎么好意思和芷兰说出口?”
那一句“无媒无聘”深深地刺痛了谢镜清,望着她淡声道:“慧芳,这是我犯的错,我没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但是我的错并不在和沈玉兰相爱生女,而是当时想当然地以为,新青年男女的结合并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至于多年以后让人以此诟病沈玉兰的品行和爱立的存在。”
对于和沈玉兰结合的事,谢镜清至今都不后悔,当年他们一起组织抗日救疗队去安城,他深深地被沈玉兰的美貌、善良、真诚所吸引,俩人迅速坠入爱河,互诉心肠、坦诚家世以后,仍旧决定结合。
这是他一生中最为激情和烂漫的时光,他从不为他们的相爱和结合而后悔,只是当知道他们当年还有一个孩子时,为自己给沈玉兰带去的苦难而后悔。
都慧芳一噎,她冷冷地看着谢镜清,“你的意思是,你和沈玉兰是真心相爱而结合,那我算什么?捡了她沈玉兰的漏吗?谢镜清,我可是江省都家的长女!当年多少人上我都家来求娶?”
谢镜清淡道:“都家对我有恩,但我和沈玉兰的事,一直都未曾向都家隐瞒。”
都慧芳的心头忽然涌上来一层深深的无力感,是,不怪他,他没有隐瞒,她的父母看重了他谢家的门楣,看重了谢镜清留美医学博士这个身份,为她和谢镜清定下了婚约。
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忽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都泄了下去,都慧芳把头埋在膝上哭了起来。
她和谢镜清结婚二十余年,忽然冒出来一个孩子,她接受不了。
恍惚中,她听见丈夫沉沉地叹了口气,和她道:“慧芳,我只是想和你把这件事说开,爱立不会进谢家的门,她甚至都不愿意见我,你不必多虑。一切和以前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