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卫国一走,沈爱立就去找了舒四琴,简单和她说了怀疑这批棉卷有问题,问她哪几个操作工嫌疑最大。
舒四琴倒是很快指了四个出来,“怪不得我看她们几个最近总是凑在一块儿聊天,我还想着大家感情怎么突然好起来了呢!”又补充道:“这里头有两个是临时工,还有一个曹秋秋是林青楠的亲戚,一个最近和她走得近些。”
沈爱立了解了几人的大致岗位,也没有多聊,正准备出去找序瑜一起吃午饭,车间副主任朱自健忽然拦了她的路,和她道:“沈主任,我看您最近经常找舒四琴了解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林青楠哪里做得不合规?”
沈爱立一愣,这是恶人先告状啊,却也不惯着他,道:“是吗?林工长有不合规的地方吗?我目前还没发现,不如请朱主任指点指点。”
朱自健唇角的笑容一滞,讪讪道:“没有问题就好,我还以为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您这边要提拔新人呢!”又有些为难地道:“您最近总是找舒四琴,她们还都以为是林青楠工作做得不好,您这样,林工长有点难办。”
沈爱立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敢情她找谁多了解两句情况,还得问问林青楠的意见吗?面露困惑地问道:“这样吗?我真没有意识到,这是不合规的吗?”
朱自健一下子脸涨的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他人本来就有点胖,这一急起来,可能更热一些,汗珠就顺着脸滚落下来
正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听沈爱立不软不硬地来了一句,“你那点心思,打量谁不知道呢?”仗着自己是老员工、清棉车间的老师傅了,谁进了这车间,都要给你们拜码头,后面一句到底没说出来,怕打草惊蛇,心里却打定主意,今天中午就给他俩好看!
朱自健也顾不得擦汗,半真半假地道:“主任,你是对我有意见!我的心思就是好好完成车间任务,早点评优秀标兵车间。”他原先想着这沈主任到底嫩些,他们这两天试着动了一点手脚,沈爱立一点问题都没发现。
林青楠刚和他说,今天就准备来真格的,只要今天一天的量,保准她沈爱立吃不消!
但是朱自健现在已经是副主任,和以前当工长的心思又不一样,觉得没必要闹得鱼死网破,真要拿厂里的原材料动手,最后一旦被发现,头一个不饶他的,怕就是副厂长,心里掂量了下,觉得还是不能做。
他原想着沈爱立根基不稳,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这样的人最好拿捏,稍微为难一下,定然识相,以后他的工作也好做点。至于什么破格提拔助理工程师,朱自健以为就是多读了两本破书,多修了两回机器,没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没想到,沈爱立骨头还挺硬,竟然一点不怕,反而和林青楠刚上了一样。事情就脱离了他所能控制的轨道,现在就怕林青楠搞得过火。
沈爱立见他着急,缓和了脸色,噗嗤一声笑出来,“哎呀,看你急得,我刚刚和你开玩笑的呢!都是同事,你能提点我注意行事分寸,我心里只有感激的,快去巡回吧,这批单子可急着呢,这两天就要交货,不能出差错。”
朱自健听她这话,心就定了下来,至少目前,她还靠他们赶工,不会轻易地让舒四琴把林青楠顶下去。
林青楠这边,他就能拿话堵住嘴,让她今天下午就收手,不然这样搞下去,要是真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沈爱立中午在食堂和章序瑜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饭,一切都正常得很,林青楠还看着饭后她和章序瑜一起往厂大门走。胆子就更大了些,回到车间就通知了曹秋秋几个操作工加大数量。
她盯着看了一会,就找个角落补觉。
等醒的时候,不知道车间怎么好像来了很多人一样,站起来一看,就见沈爱立正带着好几个技术员在讲解豪猪打手的维修问题,脑子顿时“嗡”地一下,一时惊得紧紧咬住了嘴,就怕她们往曹秋秋等人那里去。
郑卫国是早就得了沈爱立的指示的,见时机差不多,就指着曹秋秋那边道:“沈主任,我想起来,这台机器,今个还忘了加油,我先过去看看。”
沈爱立道:“一起,一起,刚好我们可以一起复习下,忘记加油可能造成哪些问题。”
林青楠惊得浑身发抖,想冲过去把人拦住,又怕更引起沈爱立的怀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看,不到几分钟,就见其中一个技术员忽然指着机器里出来的棉卷道:“这几个好像看着不对劲,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啊?”
郑卫国道:“机器是我早上才检修的,没有不对啊,会不会是尘棒的问题?”
众人朝尘棒一看,发现里头比正常操作规范多了几倍的粘层,都不由看向了曹秋秋,曹秋秋早吓得面如土色,沈爱立立即让大家帮忙把所有的机器都检查一遍。
最后检查出了四台机器都超出操作规范几倍的棉絮粘层,明显是故意人为,沈爱立立即上报厂里监督部,这一批是急单,很快惊动了厂里领导。
几个人最后在陈主任办公室里,副厂长程立明问明了缘由,气急败坏地道:“太恶劣了,太胆大包天了!这还是一批急单,等着交货的,你们拿厂里的效益不当回事?竟敢私自拿厂里的物资斗气,这像什么话?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小打小闹吗?”
沈爱立默默补充道:“我们厂连续几年拿了生产先进标兵单位,竟然有人为了私欲,这么拖厂里的后腿,往小了说,是几批瑕疵布的问题,往大了说,这不就是败坏我们厂的声誉、啃噬社会主义墙角的臭虫!”
一句“臭虫”让曹秋秋几人头都抬不起来,林青楠更是脸涨得通红,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那么多人作证,她就是想倒打一耙说是意外、是污蔑,领导都不会相信。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沈爱立组织的什么兴趣小组,竟然会要了她半条命!
她知道,她这回是完了!
程立明忽然问道:“你们清棉一车间的副主任呢,这具体的生产进度、质量不是他主要负责吗?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他人在哪里?”
沈爱立补刀道:“副主任可能临时有事离开了。”要说这次事件后面,没有朱自健的身影,她打死都不信,自她调岗到清棉一车间以来,这位副主任就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林青楠可是经常找他商量事的。他怎么会不知情?
人是车间主任抓住的,程立明自然不能将事还算在沈爱立头上,倒是想到了副主任,车间主任刚上任被排挤不知道,副主任也能不知道吗?
“他离开之前,有交接吗?有和车间主任报备吗?没有就是擅离职守!你们车间副主任是谁?”程立明觉得这个这事必须严惩,不然以后每个车间都效仿,以后厂里的生产还怎么搞?
郑卫国适时地出声道:“是朱自健同志!”
程立明顿时一噎,面皮都气得发紫,怒火中烧地道:“人呢?让他今天就滚蛋!”
沈爱立还没从这意外之喜中反应过来,就听郑卫国悄悄和她道:“副厂长是朱自健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