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序瑜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敏锐地问道:“不会是你嫂子又搞出了什么事吧?”章序瑜对爱立嫂子的印象并不好,总觉得她吃着碗里,扒着锅里的。
“落胎了。”
这一下,序瑜都吃惊了,“她还真能搞事,我记得有五六个月了吧?都成型了!”又忙问爱立:“没往你们身上推吧?”
沈爱立摇摇头,“她什么都没说,我妈说是她自己的因果。”
序瑜一下子猜到杨冬青可能的打算,道:“如果她和你哥哥说什么,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必要,你哥哥但凡不信你一点点,你都不要理他。自从他一意孤行,娶了你嫂子进门以后,你还不够谦让、尊敬吗?”
沈爱立道:“序瑜,你放心,我就是觉得有点惋惜,那个小婴儿不会来到我们身边了。”
序瑜不以为意地道:“你伤心有什么用,他自己的妈妈伤心吗?他的妈妈保护好他了吗?这是你无能为力的事,实话说,这是她的孩子,就算生下来,和你关系也不大。”
顿了一下又道:“你别觉得我这话冷酷,事实就是如此。”
拍了拍爱立的肩膀道:“与其为这些事分心,不如想想怎么解决你们车间的那些繁琐事,我听说林青楠给你使绊子了?”
“是,我最近盯她盯的紧,她能使唤底下那班人,还不是利益驱使,大家要是都知道她当不成轮班工长了,谁还会听她的?”而林青楠能搞成事的,也就是车间里的机器和她手底下那班工人
说到这里,低声对序瑜道:“我最近在她们组发现一个还行的,稍微试岗几天,提拔为工长不是问题。”
章序瑜知道,爱立这是下决心要将人弄走,点头道:“她是老手了,我听说钟琪她们都在她手上吃过亏,我再散播散播一点关于林青楠的闲言碎语,让她想忍都忍不住。”对她来说,这都是最基本的攻讦手段了。
爱立眼睛一亮,一把将她抱住,“序瑜,你真是太好了!”
章序瑜给她勒得胸口一紧,“哎呀,为了不辜负我,我们爱立同志,也要好好振作搞事业,那些干扰你进步的人和事,都不要理会。”
沈爱立郑重地点点头,自嘲道:“是我狭隘了,不应该局限在这些家庭琐事内!谢谢序瑜,每次我失落的时候,都是你费心开导。”
序瑜摇头,煞有其事地道:“谁让我们是小姐妹,就是要相互扶持着走向一条康庄大道的!”说着,还弹了一下爱立的脑门:“还不快去学习!”
等沈爱立跑资料室去了,序瑜忽然觉得,她对傻子小姐妹“望子成龙”的期待,好像是在提前养娃一样。
然而沈爱立没有想到的是,哥哥会提前回来,而且还是以另一种方式。
周三因为又下暴雨,序瑜就住在爱立这边,晚上俩人都准备睡觉了,院门被拍得直震,还喊着爱立的名字。
沈爱立听着有点像她们院子里李婶子和刘婶子的声音,心里顿时有点不好的预感,边穿鞋边和序瑜道:“搞不好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等开了门,见果然是两位婶子,心里不由一“咯噔”,忧急地问道:“婶子们,是我妈妈怎么了吗?”
外面还下着小雨,李婶子俩人撑着伞,一脸焦急地道:“爱立,你哥从宜县被送回来了,摔断了腿,你妈妈看到你哥血糊糊的躺在担架上,一下子就晕过去了,你嫂子还在医院里住着。”说到这里,李婶子没再说下去,“你还是回去看看。”沈家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件接着一件,她们看着俊平那样子,怕是难大好了。
序瑜忙给爱立递了把伞过来,道:“爱立,你先去看看情况。”
爱立忙应好,又叮嘱了序瑜晚上关好门窗,就跟着李婶子和刘婶子走了。一路上,俩人断断续续地和爱立说了下情况,“说是矿塌了,他回头救工友,被砸到了头和腿,他工友坚持把他拖出来了,那边医生做了基本的止血,不敢治,把你哥送回来了。”
县里都不敢治,沈爱立也意识到哥哥这次怕是危急,也没等两位婶子,自己先往公交车站跑,没想到刚出甜水巷子,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同志试图拦住她,沈爱立烦躁地瞪了一眼,也不管人说什么,就扔了一句:“没空,赶时间!”
刚下火车就直奔汉城国棉一厂的谢林森也不以为意,接着问后面的两位婶子道:“请问这里就是汉城国棉一厂吗?”
刘婶子点头道:“是,是!”
谢林森忙向二位道谢,回头望了一眼厂区大门,心里不由冷哼,一个两个都瞒着他,还不是给他找到了!
沈爱立压根不知道,遇到的是谁,等到南华医院的住院部,他哥还是昏迷状态,妈妈在旁边,眼睛哭得通红。
见到爱立来,沈玉兰忙拉住她的手,“爱立,你哥还没醒,这怎么办呢?”坚强了大半辈子的沈玉兰,头一回觉得天塌了一样。她自己辛苦一辈子,还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吗!她百般让着杨冬青,还不是怕俊平在矿上不放心家里,分心没注意到安全。沈玉兰简直不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
爱立拍了拍妈妈的后背,朝病床上的人看去,头发已经被剃光,做了简单的包扎,这么一瞬间,爱立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眼泪不觉就涌了出来。
嘴巴、眉毛和她很像,脑海里浮现很多关于哥哥的片段,他比她大六岁,从小就很照顾和谦让妹妹,两个人最大的隔阂,可能是因为一开始沈爱立也不同意他和杨冬青结婚。
她觉得自家哥哥那么优秀,爱读书爱思考,应该找一个在知识层面匹配的,为了这件事,有好长一段时间,爱立都不回复哥哥的信。
但到底是哥哥自己的姻缘,沈爱立最后见劝不动哥哥,也没有再执拗。
问妈妈道:“医生怎么说啊?”
沈玉兰呐呐道:“说可能脑部有淤血,腿是断了,明天再做几项检查。”话一说完,就埋头在床沿,呜呜哭了起来。
好一会和爱立道:“你哥哥一下放到矿上,我就日夜提心吊胆的,家里有什么事,也不敢和他说,生怕他分了心出事,没想到还是砸到了,神啊,我恨不得砸到的是我。”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爱立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但到底他和沈俊平还没有接触过,尚能冷静地劝道:“妈妈,你先回家休息,这边我看着,说不定哥哥明早就醒了。”
沈玉兰起初不愿意,想让女儿回去休息,但是见女儿态度冷静,比她确实好很多,跟着刘婶子她们回去了。
一晚上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一会看心电图,一会听心跳,一会抽血检查,护士又让她隔一会用棉花蘸水给沈俊平的嘴唇擦擦,防止干裂,沈爱立一晚上没有阖眼,等天亮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喊:“小妹~”
沈爱立低头一看,发现病床上的哥哥醒了,正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