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铎匀邀请她走到两三公里外的公园,沈爱立也觉得在酒店附近谈不合适,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谢首长四年前已经去世,谢微兰是在第二年找过来的,拿着村里的介绍信,找的谢首长的弟弟谢镜清。”
见爱立没有打断的意思,樊铎匀继续道:“一开始京市那边并不知道谢家多了个女儿,去年谢微兰调到了京市纺织工业局,做出了成绩来,大家才渐渐知道她是谢家的女儿。”
沈爱立点头,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说‘多了个女儿’,所以他家还有别的女儿吗?”
“谢三叔有个女儿,才刚二十岁,在读大学。”
沈爱立忽然有些好奇,“她叫什么名字?”对比冒名顶替她的谢微兰,她更想知道谢镜清的女儿,她血缘上的妹妹叫什么名字,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谢芷兰。”
“还蛮好听的,她家女儿名字里都有兰,我妈妈名字里也有个兰。”侧头看着樊铎匀道:“故事有点狗血,会不会有点浪费今天这怡人的晚风?”
樊铎匀微微垂眼,轻声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觉得蛮好。”
脸颊突然像火一样烧起来,沈爱立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这么一句话都承受不住!别扭地把脸侧向了另一边,努力忽略心里的异样感,却仍旧能感觉到心都像一下子被什么抓了一把,酸酸胀胀的。
想着春夏交际的晚风,真是容易让人沉醉,接着道:“行吧,那我就说了,你要是听不下去,也可以捂耳朵。”
望了望天上的星星,有些叹气地道:“哎,想起来都让人叹气,我妈妈年轻的时候跟着抗日救疗队到了安城,一路上认识了我名义上的生父,两个人谈起了恋爱,后来一起在蓉城生活了几年,大概两年多吧,在我妈妈肚子还不显怀的时候,男方家里听说了这件事,派人找了过来把人带回去了。”
爱立都不知道,原来关于她的出生这么狗血,这个开头要是往好了发展,就是革命家庭的模板,往坏了发展也是道义不同、阶级理念不同而生死决裂,怎么都是贴合时代,增加一点历史的厚重感。
到她父母这里,“纯粹是因为门第观念,可能还有贞洁观念。就是觉得很讽刺,我妈妈当初从家里逃婚出来,原本要反抗的东西,最后还是成了她人生中一段不可跨越的障碍。”说到这里,沈爱立觉得真是命运的钳制,妈妈以为她追求的是自由恋爱,而事实上在那个年代,失去了家庭的庇佑,她将自己暴露在更危险、更可欺的境地。
樊铎匀静静地听她讲完,安慰道:“是那个时代和那代人的局限。”
等爱立情绪缓和下来,才问道:“我记得你的生日是1940年的11月18日,那个时间点谢首长并不在大后方蓉城,而在抗战前线,谢家会参加抗日救疗队的只有谢三叔。”
得出这个结论,樊铎匀也感觉匪夷所思,所以谢微兰冒充的是爱立的身份,而且还是谢三叔的女儿!
沈爱立也不否认,无所谓地道:“我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想法,我妈妈当初决定老死不相往来,这也是我的选择,大概一辈子我和他都是陌生人,”想了一下,觉得也没有什么不能和樊铎匀说的,“就是对谢微兰冒名顶替这件事,我觉得有点无法接受。”
樊铎匀看着沈爱立,“非常意外,我有想过谢微兰是不是冒名顶替,却完全没有想过她顶替的是你的身份。”没有想过,被谢微兰欺负的女孩会是爱立。
“这一件事你想怎么处理?我可以帮忙。”
沈爱立道:“我小姨和姨父的意思,让我自己写一封信,在申城这边寄过去。我希望我和他的联系,只在这一回。”
沈爱立咬了咬唇,望着樊铎匀道:“你脑子聪明一点,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女儿最后成了谢老首长的女儿?”
樊铎匀早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想给她更多的弥补,谢老首长以前有个女儿,后来夭折了,一直想再要个女儿。在战争年代,老首长先后有过两任革命伴侣,都为国牺牲,如果是他的女儿,不仅是名正言顺地成为谢家的长女,而且能够得到更多的优待。”其实如果爱立真是老首长的女儿,压根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樊铎匀没有告诉爱立实话,他想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大概就是顾着谢三婶和谢芷兰的面子。
樊铎匀问爱立:“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沈爱立点头:“还好,就是刚知道的一瞬间有点难以接受,现在退一步想,就是给谢镜清写一封信,添添堵。实不相瞒,我觉得这封信我能好好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