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贵妃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不住的梦呓,紧紧握着允黛的手不松,眼看着是又陷入情绪里无法自拔了。
允黛暗叹一声,只好先给娘娘盖上被子,等她稍微平静一些再把手抽出来。
娘娘多年没有身孕,如今又恩宠不如以前,陛下每次来甘泉宫几乎都是看着将军的面子,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那些日子娘娘有多高兴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娘娘有多期盼那个孩子降生,几乎把这辈子的欢欣都托付给了肚子里的孩子。
但没想到哪怕是留在宫里养胎,这孩子还是掉了,还是一种让人恨都不能恨,痛也不能痛的方式。
娘娘走不出来,她没办法忘记那个孩子也没办法原谅自己,她痛恨自己。可恨自己是多难的一件事?世人多喜欢替自己找借口来获得内心的平静,如今却要她一边沉浸在没了孩子的痛苦中,一边反反复复谴责自己,痛恨自己,该是多么难受,多么走出来的境地。
但无论如何也得走啊,走不出来,人就进了死胡同,再也出不来了。
允黛从小就跟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起起伏伏都是一起过来的,她比谁都希望娘娘能好起来。
她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后小心将手抽出来,亲自去耳房给娘娘煮安神茶。谁知允黛刚走,正殿门口候着的落霞终于逮着机会,趁机摸到了娘娘床榻前。
“娘娘,您这会儿觉得身子如何?要不要奴婢给您倒点水喝?”
落霞这般问着,可贵妃此时已经不大听得进外头的声音,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外头的
声音都模模糊糊,不甚分明,所以落霞说了什么,她也无暇回应。
见娘娘仍然呓语着,落霞也不着急,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温茶过来,伏在床边说:“娘娘?”
“奴婢知道您今日心情定然不佳,谁说不是呢?您失子才多久,淑妃便又有孕了,陛下还在中秋宴上抛下这么多人过来看望她,您的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要奴婢来说,您过得已经够苦了,这些天奴婢看在眼里,心中也实在不是滋味。凡病都有根,您的病根是哪儿,其实您最清楚了。”
落霞伏在床头,将手中的茶搁在矮凳上,抽出帕子佯作忠仆的样子为她擦汗:“今天跟着您去未央宫的时候,奴婢听说将军的身子大好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好事。只是可惜,将军再也不能为国效忠,再也不能上战场了。虽说活着就是最好的事,一家和美比什么都重要,可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口气吗?”
"若喻将军知道您现在这般伤心落泪的样子是因为孩子,而孩子又是因着旁人的作恶才掉的,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您现在最该做的,真是好好振作起来,然后打破心结。既是给孩子报仇,也是破了您心里的石头,往后就只有高兴的日子,一片坦途了。"
落霞说完看着贵妃的脸色,就见她的眉头时紧时舒,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但不管听不听得进去都没事,翡云之前交代过,耳边风本就是时不时吹吹才格外入耳,她时刻记得这嘱托。
反正又不用害人性命,那就没什么风险,只要自己达成此事,不光能提前外放出宫,还能得到田地铺子,不菲的钱财,可比这宫里熬命来得强多了。
说罢,落霞估摸着自己说的也差不多了,准备收回帕子离开床边,谁知她刚将帕子抽回来,允黛已经端着安神茶回来了。
“你在娘娘床边做什么!”
允黛厉声呵斥,立刻放下安神茶便走了过来。直觉和落霞的眼神告诉她,落霞这会儿在娘娘床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娘娘虚弱到正在半昏迷的状态,这会儿什么都无法分辨,若是有人这会儿恶意中伤,对娘娘养病更为不利。宫里的奴才素来拜高踩低,心思保不准纯或不纯的,娘娘如今恩宠不多,又整天浑浑噩噩的,她身为掌事宫女,很清楚底下的闲言碎语一直不少,如今眼看着是生出别的心思了。
落霞没想到允黛回来的会那么快,忙将帕子塞回衣袖里,支支吾吾道:“允黛姐姐,我只是听着娘娘方才喊口渴,这才过来给娘娘倒水的。您瞧,水还在那儿呢,才倒过来的。”
允黛才不信她的鬼话,娘娘这会儿根本醒不过来,怎么可能要喝水,怕不是存着什么别的心思来的!
“你当我眼瞎的吗?娘娘自回宫起便一直心绪不宁,怎么可能会要喝水,若是喝水,我手中端着的安神茶又是什么?”
劳心劳力照顾娘娘诸多辛苦,允黛本就心中窝火,现在看见这等心术不正的人岂能不气?疾步上前便甩了她一耳光:“滚出去!若再让我知道你靠近娘娘,我便说你偷了娘娘的物件,将你赶出甘泉宫做杂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