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门口,姜雪漪剥葡萄的动作一顿。
这些日子,陛下隔三岔五就会这般不通传就进来,她虽然意外,却也不算毫无准备。
她搁下葡萄,十分自然的先抽出锦帕将指头尖上的汁水擦掉,这才袅袅起身向他行礼:“妾身给陛下请安。”
沈璋寒抬手虚扶了一把,姜雪漪顺势起身,笑意柔柔地掀开珠帘,请君入内:“陛下的太极殿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怎么这么热的天儿来和妾身抢葡萄吃?”
她嘴上虽然在调侃帝王,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接着那颗葡萄仔仔细细地剥开,递到了陛下嘴边。
沈璋寒慢条斯理地将汁水丰盈的葡萄咽下,不羞不臊地嗯了声:“自然是潋潋剥的好吃,叫朕总想着。”
捏着葡萄送来的指尖又细又白,染着淡淡薄透的紫,汁水将肌肤瞧着晶莹,凑近看,妖气锐减,反增媚气。
姜雪漪是长安最柔婉端雅的贵女了,往日里一幅仙姿佚貌出尘无暇,泠泠清音动人心弦,向来同娇媚之色不相干。
可滟滟一抹白被凡间俗物沾染的模样,总叫人有冲动狠狠的去将她变得污浊,直让仙子坠尘,陷为泥沼。
剧烈的征服欲和摧毁欲在心头徘徊,只这般想想便有些难耐。
但沈璋寒并未表露出分毫,略显暗潮的眸暗幽幽的,抬手裹住了她的指尖。
“你的手倒好看。”
说完,便将手松开,若无其事的搁在了椅子扶手上。
“多谢陛下夸赞,虽夸的是手,可连绛雪阁都要蓬荜生辉了。”
姜雪漪的手柔软微香,从不做粗活的闺阁千金自然养得十分细嫩。她将手搁在段殷凝端来的铜水盆里,用清水细细将手洗净,又用干巾擦拭好,轻笑说道:“马上就是午膳时间了,陛下想必是来陪潋潋用午膳的吧。”
她转身坐在陛下身侧,抬手一截藕臂托着腮,模样难得的娇慵动人,就那么目光盈盈地看过去:“尚食局知道陛下要来,还不知要送什么好吃的来,陛下平时可有喜欢用的?”
沈璋寒挑眉看过去:“朕看是皇后赏的贡果太好,将你胆子都喂肥了,今日都敢打趣朕了。”
他敲敲桌面,一本正经道:“醉人欲之欢则易意志消沉,朕为一国之君,岂会贪嘴?”
姜雪漪才不在意他假正经,温温柔柔往他肩上一靠,指尖便落在了掌中轻轻描摹:“一国之君当克己寡欲,勤勤恳恳为国为民,方当能做好君主。”
她弯眸笑,眼中似有春水荡漾:“可潋潋的夫君不用。”
“您既然来了绛雪阁,那便是不谈国事,不理朝政的。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人间幸事。”
旎春从外面挑了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碟刚做好的点心,姜雪漪微微扬起脸撞入他眼眸:“陛下,荷花酥喜欢不喜欢?”
美人在侧开怀解意,声声吴侬软语,在这凉爽的绛雪阁内自然是一件美事。
夏日灼气重,他顶着暑热来这儿,不正是为此。
她口口声声言及夫君,听着温柔小意,却是讨巧之语,沈璋寒淡笑,却并不抽身:“绛雪阁没有小厨房,午膳又未送来,你这荷花酥哪儿来的?()”
荷花酥被轻轻搁在桌上,姜雪漪捏起一小块送到陛下嘴边:“妾身的厢房是没有小厨房的,可西偏殿的杨贵仪姐姐却是性子很好的,知道妾身要做点心,便将小厨房借给妾身用了。这荷花酥是妾身仍在闺中时常做的点心,还算拿手,陛下尝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朕来你这用膳,饭尚未吃几口,便喂东喂西给朕。怕是想提前将朕的肚子塞满,就吃不下你这的饭了。”
嘴上说着,却很不客气的将酥糕咽了下去:“是做的好。”
说罢,他淡淡瞧了眼外头的方向:“朕都忘了,你这宫里还住着杨贵仪。朕倒是许久没见过她了。”
姜雪漪面色如常的笑着说:“姐姐知道陛下常来,自然体贴从不打扰,宫里的人若都同姐姐一般好性子,可就真是后宫和睦了。”
沈璋寒嗯了一声,没应腔。
等扶霜领着宫人从外头取了膳食回来,两人相安无事的用完膳后,他才淡淡说道:“今年长安热得早,也是该去行宫避暑了,内侍省已经在整备,你也该让下面人替你收拾着。”
姜雪漪掀眸问:“行宫?”
沈璋寒颇有耐性地同她解释:“长安夏天不短,若无意外,每年到七八两月最热的时候都会去行宫避暑。行宫虽不比皇宫富丽堂皇,占地颇广,却也是精致秀美,别有韵味的。”
她眼睛微亮,柔声问:“那若是行宫不大,能容得下宫里的姐妹们吗?”
沈璋寒沉吟片刻,淡声说:“往年是都带着,可今年入宫的新人不少,恐怕安置不下。”
又瞧她一眼,似乎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不紧不慢添了句:“既然杨贵仪跟你交好,朕便让她去陪你,也免得你一人路上无趣。”
姜雪漪果真笑起来:“潋潋多谢陛下体恤。”
“不过——既是能避暑的好地方,想必离长安不近,恐怕路上车马劳顿,”她搁下银箸,有些担忧:“今晨丹昭容娘娘说才有了不到两个月的身孕,可还去得了吗?”
沈璋寒淡淡看她一眼:“太医同朕说,丹昭容这一胎坐得很稳,去行宫不成问题。”
“长安太热,让她独自留在宫里养胎也是受罪,免不了要闹腾。”
话音一落,他定定看着姜雪漪,漆黑的眸底透着她看不分明的情绪:“怎么,你很关心她的胎么?”
姜雪漪神色如常的轻笑,摇头道:“女子怀妊是要从鬼门关里走一遭的。妾身虽未怀过,却也知道怀胎不易,所以才多关心了几句。宫里的子嗣不多,妾身也为陛下欢喜。”
她就是这点聪明。
不管打着什么主意说出来的话总是面不改色的,让他也摸不准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单是看着,便觉得真心极了。
沈璋寒抬手去
() 抚她鬓角的细绒绒的发丝,眉眼缱绻,嗓音却又淡又沉:“宫里皇嗣稀少,丹昭容有孕的确是件喜事。不论是男是女,都是朕的血脉,就连太后知道了也说要赏她。”
“有孕了就是宫里的香饽饽,不光太后,恐怕陛下也要重重的赏吧?”姜雪漪笑意盈盈,“这份福气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怎么羡慕不来?”
沈璋寒垂眼看着她:“等你也怀了朕的孩子,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姜雪漪的脸顿时泛起微微的红晕,偏头羞道:“陛下怎么在大白天的就说这种话,羞臊人了。”
沈璋寒淡笑不语,慢条斯理地喝下半盏清茶后起身说道:“朕去看看丹昭容,改日再来瞧你。”
“六月二十五就要出发去行宫,距今还有几日,你好好整理吧。”
“是,妾身恭送陛下。”姜雪漪起身屈膝,目送着陛下走出绛雪阁的院子,又坐上肩輿离开,这才重新回到屋内。
扶霜和旎春正在整理膳后的餐桌,归纳未用完的汤菜点心,姜雪漪进到屋内,瞧见那道并未怎么动的鸡汤,若有所思地问:“你们记不记得上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
旎春手上的动作没停,快言快语道:“小主真是贵人易忘,今日皇后娘娘才说了二公主染了风寒呢。前几日就在断断续续的下了,昨儿个晚上见小些,今日是突然放晴的。”
“今天太阳这么大,想必是要晴上好一阵子不会再下雨了。正好咱们要去行宫,若是路上一直下个不停可要受罪了。”
扶霜将要倒的膳食和几乎完好的分开来,平声说着:“那也未必,六月的雨跟孩子的脸似的说变就变,谁知道什么时候雨就下来了?从前还见过几回太阳雨不是?”
姜雪漪看向扶霜,温声道:“是啊。”
她缓缓点着桌面,声音柔和的过分:“久雨忽见晴,大雨将来临,恐怕这几日还有更大的雨要下。”
“旎春,你来。你在宫里广交朋友,认识的人不少,我有事情交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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