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分了,各家都要炮制鱼干,“敬献大王”——当然,这也是村中的刚需,流刺网捕捞一次每家都能分到七八斤鱼,胃口大的还好,胃口小的怎么吃得完?只有烘成鱼干才好。
往日里村子有的都是小鱼臭鱼和黑盐巴,怎么胡乱炮制都不心疼。现在鱼也好盐也好,自然要精心伺候。恰好拴柱拴花网开一面,愿意借出大王赐下的小册子,于是以孙雪娘为首的几个少年少女,便真壮着胆子,也跟着到破庙里听课了。
听了几日后,孙雪娘照猫画虎,描下了小册子里的草药,在山中采到了十几株野蒜、野八角、野花椒。她生平也没见过这样多的香料,当然更不知道如何炮制,只能按往日腌泡菜的做法,将香料磨成粉兑入盐水,煮好鱼肉后放在灶台烘干,然后小心翼翼试了一块。
仅仅是一口,孙雪娘就险些没将舌头吞下去——这倒不是她手艺有多好,纯粹是原料的功效;对于常年缺吃少穿的农人,能有上好的盐分加脂肪,另外混杂这从未见过的香料,别说是一条鱼,就是拌鞋底子也是好吃的!
她强忍下一口口水,捧出鱼干跑向房外,一把塞入父母手中:
“爹!娘!快尝尝!”
小小的村子哪有秘密?用不了几天的功夫,张雪娘创制出的这鱼干便不胫而走。大小亲戚们先是到族老家试吃,而后便是千方百计的打听炮制这鱼干的秘方。
册子中的香料又不是什么秘密,探听到消息后村中的老小便乌泱泱一起上了山。到傍晚村里炊烟袅袅鲜香腾腾,到处都是煮鱼晒鱼磨香料的声音,河鱼的香气七八里外都能闻到。
每家分到的七八斤鱼用不了几日就制成了鱼干,大半都进了各自孩子的肚皮,吃完后都是舔嘴咂舌,吵着嚷着要再加,居然还小小起了几次风波。
眼见情势如此,村里几个有威望的老者彼此商议了,觉得现下正是冬日,田间也没有大事,不如索性将村中老小分成两拨,一波用大王教授的“流刺网”捕鱼,一波用大王传授的精制法炼盐,各家按人头平分。
族老道:“有鱼肉,有鱼干,这个年也便不难过了。翻年入了春,也不用受春荒的苦楚。”
农人春种秋收,一年的收成往往在春日消耗殆尽,只能空着肚子苦熬;家中年幼的子女,甚至因此饿死。但要有了每天半斤五两的鱼肉,熬过去就不难了。
听到这话,围聚在旁的村民喜形于色,忍不住都咧开了嘴——从大业年间逃难开始,他们多久没有吃过一个饱饭了?而今竟然可以不受饥寒的苦恼,又是多大的幸运啊!
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村里一向愣头愣脑的厨子王二居然莽撞开口了:
“说起来,无论是制盐还是捕鱼,都是大王教的本事呀!”
这一句话出来,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立刻冷了场——虽然相处几十日来印象大有改观,但谁又敢当众提及妖魔啊?
不要命了吗?
当然,王二说的大概——可能——或许也还有些道理,似乎——似乎村子还真是靠了这妖魔的指点,才能勉强温饱的……但是,这是可以乱说的吗?
大家沉默不言,悄悄散去了。
·
大概是觉得房相公的表现实在不对,从楼观道折返以后,杜如晦思索一夜,还是悄悄找上了长孙无忌,暗自通报消息。
长孙无忌这几日忙得是团团转,除了布置流刺网以外,还要组织工匠试验炼盐,要赶在各地选拔的队正与旅帅入京前将技术磨练纯熟,顺带做些改进——不同于荒郊野岭柴火丰富的五行村,关中的燃料未必有这么充裕,因此要反复尝试,在提炼中节省木柴。
这么多事务缠身,忙得脚都快打脑后勺了,再听到房相公这施施然休假的态度,那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长孙氏环顾四周无人,立刻脱口抱怨:
“再这么着,在下也只能吃颗金丹了!”
你要再吃金丹,政事堂就全甩给我和魏征呗?杜如晦无语至极,默默瞥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