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中学迎来了两位新老师。
年纪轻一点的那个,教数学,长得异常惹眼,性格也很好,和同学们说话时总是温温柔柔的,似乎永远不会生气;年纪大一点的那个,教体育,长相只能说周正,但体格健硕,傻乎乎的,经常和同学们玩幼稚的游戏。
大概是因为在这偏僻闭塞的小山村,陌生面孔并不常见,两人来到三石中学的第一天就收获了不小关注,尤其长相帅气、气质温和的姜铭书,更是成为了班里女生每天讨论话题的中心人物。
“下节是数学课啊……讨厌数学,但是喜欢姜老师。啊啊啊啊好痛苦!”卞野听到自己偷偷有一点好感的前桌女同学悲伤地抓着头发,苦兮兮地跟旁边的人说,“唉,就连姜老师都拯救不了我对数学的痛恨吗?”
姜老师姜老师,一天到晚姜老师!
不就是长得帅了一点吗?
德性!
卞野故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很大的哼声。
他的前桌立马转过身来,用一种不爽的表情看着他:“你哼什么,水牛呀?”
被怼了一下,卞野依然保持着不屑的姿态,冷笑着说:“你们都太肤浅、太天真了!把人家当男神,殊不知人家眼里我们跟乞丐没什么两样,压根看不起我们呢。指不定没两天就跑了然后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王怡冰,就是他的前桌,叫起来:“你在说什么鬼话呢!姜老师对我们这么好,你就这么想他?你的思想也太脏了!”
被有点喜欢的人这么骂,卞野当然会觉得有点委屈,但是委屈之下熊熊燃烧的是更强的愤怒。
他近乎口不择言:“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新老师那么白,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大的,这些在蜜罐里长大、从没有受过苦的家伙,见到我们可不得同情心泛滥嘛?你以为那是对我们好?只是可怜我们罢了。”
卞野气昏头了,把自己心中别扭了很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倒不是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因为说得太大声了,现在大半个班都在看自己红着脖子跟同学争吵。
也不知道刚刚走出教室的兰老师有没有听到。
王怡冰虽然性格活泼、大大咧咧,但到底生活在贫困地区,对外边的人不了解,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有点动摇,也有点伤心。
照卞野的话讲,她都不敢想在姜老师面前自己是个什么形象了。
不过王怡冰不是在争论中愿意低头的性子,仍然梗着脖子回嘴:“就算是可怜我们,那也是善良的表现啊,既不想被同情又在那里贬低对你怀着善意的人……你在自卑什么啊?”
她越说越把自己说服了。
卞野在班里的名声很差,不学无术嘴巴毒,性格也不讨喜,还总是挑事,一定是嫉妒姜老师优秀,觉得自己比不上故意说的离间的话!
听到王怡冰的话,卞野蹭地一下站起来,瞪着前桌:“谁自卑了!”
他的表
情很恐怖,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闪动着火光。
王怡冰吓了一跳。
旁边的同学已经打算过来了,如果卞野要动手就上前制止。
然而愤怒的男生只是喘着粗气用拳头砸了一下桌面,便一声不发地冲出了教室。
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虽然说卞野以前性格也差,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以欠揍的姿态出现的,像这样直白的发火还是比较少见。
“喂,怡冰,你刚刚对小霸王说了啥呀?他看起来好生气哦。”远处的同学好奇地问她。
她一脸茫然:“我,我感觉我也没说什么啊……”
明明卞野以前骂别人骂得更狠更脏,怎么轮到他自己被骂就这么玻璃心呢?
大家还没多说几句,下节课的老师就进了教室。
——正巧是事件的焦点对象,所有人瞬间噤声。
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都难掩出众气质的年轻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站定,朝下面神色各异的同学们笑了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地开始上课。
班内同学的心情还挺复杂。
卞野的话他们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就算不提但总是有个小疙瘩,此时看见姜铭书还是有些别扭的。
台上的年轻老师仿若一无所觉地让大家打开课本。
他讲的内容是班内大部分人正在学的知识。
话说讲课真是一个技术活。
纵使姜铭书读高中的时候也经常回答同学们的问题,也常常收到同学们“我靠原来是这样,我懂了!”的肯定,但那都限于水平相近的人的交流。
如今要他给这些基础相对来说并不好的人讲课,着实费劲。考虑到一些人连基本的概念都并不熟练,他不得不将非常简单的知识点都拆开揉碎地讲,还要尽可能地讲得通俗易懂、生动有趣。
实在是个挑战。
好在效果不错,至少从听课之人清明专注的眼神中能看出他们的确听懂了,并且听得入迷。
因为这个班大家的年龄差的有点大,他会等讲完这块内容后再去单独辅导有几个还没学到这里或者早就学过这个的同学,其他人安排巩固今日所学。
单独辅导的时候,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小女孩扯扯他的衣摆,左右张望了片刻,似乎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人注意,然后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刚才教室里发生的事情。
姜铭书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小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裙,头发是自己拿奶奶剪布料的大剪子剪的,歪歪扭扭。
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在三石村第一天过夜时他抬头望见的满空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