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2 / 2)

循循 伊人睽睽 17094 字 8个月前

她让玲珑在府邸外挂上了一只灯笼,上完朝的叶白会经过这片街坊,看到信号。当夜,窗

子被敲两声后,姜循迎叶白入室。

叶白今日一身雪衣,在夜里有些打眼。但今日一直刮风,夜里街巷空荡无人,他应当有把握不会被发现。

叶白落座后,喝盏茶,在烛火下抬眼:“乔世安死了。”

姜循怔住:她想到了今日清晨,见到的从屏风后走出的江鹭。

叶白唇角噙笑:“乔世安昨夜死在天牢最里面的机关门后,说是自尽……墙上有他撞墙撞出来的痕迹。仵作检查了尸体,真是奇怪,撞墙而死何其痛苦,他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选择这种死法?”

姜循脑海里,浮现医馆的那种神奇的药。

她体内的蛊是不可能被压制下去的,但她前日又确实状态有异……她知道那药,江鹭也知道。

叶白观察她:“看来,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啊。”

姜循眨眼,凉声:“我还没确定。确定了再告诉你。”

叶白颔首。

静片刻,叶白道:“那明日……我们是不是就要进行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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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离开杜府,行在空荡长街上。

他没有露面,将证据放到了杜一平的书房。当夜杜家通宵达旦,似有争执。杜家人一一醒来,江鹭怕踪迹被发现,便离开了杜家。

他走在长街上,却踟蹰间,暂时不想回府邸。他瞒着段枫的事情越来越多,瞒得越多,越不知如何说起。而段枫如今的要务是科考,段枫身体不好,若是知道姜明潮和《古今将军论》的关系,难说不会气怒失控。

……等春闱结束,再和段三哥说吧。

如果不回府邸,东京这样繁华,江鹭却不知该去哪里。

他如游魂一样在街上行走,本想去吃酒,却因为心神恍惚,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到了姜循所居住的那处坊巷。

江鹭沉默。

……许是因他最近经常来这里,才会不由自主地到来吧。

他和姜循的合作,至此应当已到了终结之时。从此以后,他应当再不会和姜循合作了……可今日合作终究未曾结束。

江鹭怔然片刻,仍然决定去见姜循一趟。白日情绪必须掩藏,到了深夜,他想见一见她,好好告别一场。

江鹭没打算惊动姜循,他武功这样高,他又知道自己不会唐突她。他进屋,见一见她,应也无可指摘。江鹭这样一路踟蹰一路行走,最后拖拖拉拉,依然到了姜循府邸。

他看到院落寂静,只有姜循的屋子亮着灯火。明火在无边幽暗中,吸引着他。

江鹭在窗下徘徊。

江鹭犹豫进退时,忽而听到里面姜循的轻声:“夜白。”

他尚未反应过来,口上却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骑虎难下,江鹭脸颊生热,仍是敲了两下窗,硬着头皮:“我有些事,白日没有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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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姜循猛惊。

烛火摇曳,她与叶白在桌上蘸水勾划。姜循

兀自思量,她又想起一事要叮咛,她叫一声叶白,窗外却传来了敲叩声,以及江鹭那熟悉的清如玉石、又带着三分尴尬的声音。()

姜循一下子背脊挺直,端坐小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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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身伏在几案上的叶白悠缓抬脸,一张清秀的白脸,起初诧异,然后便露出古怪的神情,黑眸闪烁,在她面上打量。

姜循朝他使个眼色。

到底是多年友人,叶白一言不发。但他也在她的“叶白”唤声后,跟着窗外的人,一同晃了晃神。

姜循站起身,观望自己的屋舍。她在窗子再次被人敲击时,猛地拉起叶白,将他推入里间的衣柜里,又推开六曲屏风,将里间和外间隔得严严实实。

姜循关上柜门,朝柜内轻嘘一声。

叶白无奈,到底叹口气,点了点头。

姜循做完这些,又卸簪散发,弄乱衣容。她揉一揉雪白面颊,让颊上充血,做出一副刚从榻上起身的惺忪模样。她忙乱地布置一切,窗子再被敲了两下。

江鹭声音在外,淡道:“我知道你没睡。你不愿见我?为何?你有事瞒我或骗我?”

姜循立刻:“怎会?”

她款款开窗,迎君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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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打开,美人含笑,凝望着外面的江鹭。

江鹭抬起脸:“你几乎不叫我‘夜白’。”

姜循轻声:“我确实不叫……方才我在睡觉,昏沉中可能做了梦,才无意中唤你吧。谁知你就在窗外。你不是说你不来了吗?”

她心平气和,沉静地掩饰一切,又若有所思地掀眼望他,撩他情绪。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果然十分守礼地别开了眼,没有多看。夜风拂袖,他似有几分不自在,却仍淡然问:“噩梦还是美梦?”

姜循笑盈盈:“梦中有阿鹭,自然是美梦了。”

她站在窗下,没有让他入室的打算。江鹭与她面对面,道:“我从杜一平那里回来,有事和你谈。”

姜循诧异:“接下来的事,不是说交给我吗?”

江鹭:“但我不放心。”

姜循定定看着他,唇瓣微动间,江鹭抬手,搭在她肩头。他动作太快,几下翻窗而入,姜循已经不可能拦住。姜循见他走向小几,她跟在他身后,朝桌上瞥了几眼。

亏她机灵,已经把杯盏收了。

帷帐重重,江鹭低头,瞥一眼小几。他不知道在看什么,姜循狐疑而心虚,跟着他的眼睛望过去。她什么也没发现,姜循:“你要吃茶吗?”

江鹭抬眼。

她站在屏风前,目光坦然。可她平时在他面前,其实从不坦然。

江鹭颔首。

姜循背对着他,自己去拿方才的茶壶。她看不出杯盏的痕迹,只好胡乱换新的。她一边倒茶,一边用余光瞥身后人。她心脏强大,至此都不心虚,只端茶的手出了些汗渍。

江鹭站起来,踱了两步。

他似要朝着某个方向走,姜循到

() 了他跟前,伸手挽住他手臂。姜循:“阿鹭。”()

江鹭侧过脸,垂下的睫毛浓黑如墨:“怎不叫我‘夜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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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言笑晏晏:“我睡梦中的戏言算什么真?我很少那样叫你的……叫你‘夜白’的人太多了,只有我叫你‘阿鹭’,是不是?”

她半真半假抱怨:“可我想听你叫一声‘循循’,你都不肯。”

姜循叹口气,又道:“算了,不提那些无意义的事。你要与我谈什么,我们去油灯下说。”

她拽着江鹭的袖子,不敢将他带去案几边,便寻思着将他带去外间那张长榻那边坐着。江鹭推开了她挽袖的手,姜循心中嘀咕他也许是古板毛病又犯了,不愿与自己动手动脚?

他浅色瞳眸漂亮清盈,却因过于璀璨,而看不出太多情绪。

姜循放弃试探,只好在前领路。

江鹭在后跟随,她看到屏风上照出的他的影子,他跟在后,心中微放松。

姜循又朝屏风瞥了一眼,忽而见到屏风上只映着江鹭一人的影子,没有自己的……她竟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姜循心里一咯噔。

她猛地回身,与此同时,烛火摇动,江鹭抬手间,一把匕首挥出,斩向她那道屏风。

烛火火星噼啪,姜露急促:“江鹭!”

她朝他扑去,衣袍飞扬。他抬手扣住她肩膀,将她拽入怀里。他挥出的匕首伴随着“轰”的一声,整座六曲屏风砰然倒地。那把匕首仍不停,向衣柜刺去……

衣柜木屑纷飞!

木屑乱飞,江鹭在姜循肩上一点,姜循半身酸软,整个人被推到了墙头,再一次被迫远离战场。衣柜被拆,乱飞土屑中,叶白面容在黑暗中露出来。

叶白抬起脸,眼睛似带笑。

江鹭迎身而上,出掌击出。叶白眸子一闪,一改先前的从容与挑衅。他从衣柜中爬出来,手忙脚乱躲避:“循循!”

姜循:“阿鹭,住手!”

江鹭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武功了得,叶白躲得勉强趔趄。姜循眼前一闪,便见那二人从里间出到了外间。叶白跌撞后摔,撞到木架上,花枝瓶盏乒乒乓乓。

叶白抄起花瓶就砸向江鹭。

姜循:“叶白,快走!”

叶白和她想法相同,靠着姜循的相助,朝窗子奔去。他跳下窗,姜循从后扑向江鹭想拦,但姜循离江鹭还有三步远,就再一次被劲力推后。

江鹭翻窗而出。

姜循咬牙,额上渗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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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提裙出屋,不好叫侍女侍从,喘着气跑到院中,见叶白那三脚猫功夫,被江鹭逼得步步后退,几次被打中。

叶白咬着牙强忍。

姜循生了怒,无论如何都要阻拦。

姜循:“叶白!”

她与叶白何其熟悉,只一个眼色,双方便懂彼此的意思。这一切落在江鹭眼中,江鹭何其惊怒,浑身冰凉。江鹭却一言不发,誓要留下

() 这宵小之徒。

而姜循朝叶白扑去,果然,她再一次被劲力所拦。草木簌簌,叶落花飞,姜循顺着那道力后退,故意摔在地上。她手肘擦伤,灼热无比,乱发如瀑,她适时地叫道:“阿鹭!”

她带了哭腔,江鹭身形微顿,侧脸望她。

他的停顿只有一瞬,他的手上功夫不是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能阻拦的。但只这片刻功夫,叶白便趁机翻上墙。江鹭察觉,方才那回到他手中的匕首要朝墙头砸出。

姜循跟着他学用匕首学了一月多,到底知道一些他的习惯。他手腕翻抬时,她忍着手肘的痛,整个人朝匕首的方向撞去。

漆黑大夜,美人裙裾掀扬,纱衣缠发,张臂拦在匕首前。

她冷汗淋淋,乱发拂面,感觉到劲风袭杀向自己,杀机如刃!

匕首袭向她的鼻端。

阒寂深夜,狗吠遥远,江鹭目若寒冰,有一瞬间想她不如死在这里,省得他、省得他……可寒风袭面,姜循闭着眼:“阿鹭!”

姜循感觉到兰香向自己扑撞而来。

她闻到那兰香,紧接着,她整个人被撞倒,江鹭扑倒他,用内力拦住那把匕首,将姜循压在了怀里。他胸膛起伏,呼吸灼热,手扣住她半张脸,姜循不敢抬头。

院落打斗痕迹犹存,而叶白早就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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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将姜循拖拽回屋。

姜循还没想好如何是好,她便被推倒坐在榻上,膝盖磕痛,后脑勺抵在墙头。姜循蹙眉喘气,江鹭俯身,挡住烛火,迫她抬起头。

他揉着她雪白下巴,烛火照不入他眼中,他轻喃:“夜白?”

他低笑:“你叫的是‘夜白’,还是‘叶白’?你怎么答应我的,怎么和我约定的?我说让你和其他郎君保持距离,你不是说好吗?

“你如今是阳奉阴违,还是不将我当回事?我对你毫无威胁?我怎么和你说的——我绝不和其他郎君共存,你听不懂吗?你是早就这样了,还是今日才开始?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吗?

“叶白、叶白……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你让他夜里进你闺房?你和他感情那么好?你可知他是男子!你是无所谓呢,还是早就和他暗通款曲了?

“你知道我的字是‘夜白’吗?!你先认识的他,还是先认识的我?!你是把我当做他的替身,还是把他当做我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