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似乎笃定?地认出面前戴着卫延面具的人是?谁:
“你肯……来见朕了?”
沈逍垂下眼,看了永徽帝片刻,缓缓坐到榻沿上。
皇帝艰难地探起身,伸出手,指尖却碰到了沈逍手里的匕首。
他意识到什么,嗬嗬喘息着,像是?在笑,眼角却滚出连串的泪滴:
“你是?……来杀朕的?”
拼命攒出的力气一瞬褪去,皇帝跌躺回榻上,胸口剧烈起伏地喘着气。
“你要杀朕?是?,朕想起来了,你送朕那盒丹药,就是?想要朕的性命……”
“那年你送花灯给长乐,想看朕的反应,从那时?起,你……你就该确定?,朕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既都知?道了,为何……为何还要杀朕?”
“从小到大,朕对你……朕对你不够好?吗……”
他自认,给了这孩子作?为父亲和帝王能予以的一切恩宠。
僭越礼制的尊荣、权职、封号……宠爱他,超过其?他任何一个儿?子。
沈逍一语不发?,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手里的匕首。
指尖摩挲锋刃,徐徐抚到匕尖,食指的白玉指环硌在刀锋上,压出一道血痕。
“陛下还记得,臣小时?候喜欢吃的桃露酥吗?”
他轻声?开口,语气疏漠:
“臣与母亲,每到宫中,陛下总会喂臣吃掺了助眠药的桃露酥,然后,将臣的母亲带进内寝。”
“臣八岁那年,才知?道原来自己吃过每一颗糖里都掺着毒,以至于后来遇到任何的甜,任何的好?,都唯恐是?毒,避之不及。”
沈逍抬起眼,一双眼阒如幽潭:
“但臣,还是?要谢谢陛下因为愧疚而赏赐的权力,让臣暗谋十数年,终于,有能力为母亲讨回公道。”
说?话间,手里的匕首已抵上了永徽帝的胸前,缓缓用?力。
永徽帝挣扎起来,无奈身体僵硬,无数情绪卡在喉间,只能嗬嗬喘着粗气:
“你……你……”
沈逍合了眼,手腕蓄力,往下压去。
可紧绷的腕,却被少女温软的手倏然握了住,紧紧拉拽着。
他睁开眼,侧过头,见洛溦眼眶微湿,嘴唇轻颤:
“他马上就要死了,马上……”
“太史令,不用?亲手杀他。”
她在药庐见过太多濒死之人,光听皇帝此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呼吸,就知?道他大限已至。
洛溦敌不过沈逍的力气,放弃拉拽,转而缓缓握进他执刀的手,十指扣进他指间,试图夺过刀:
“太史令要真想他马上死,我可以动手!把刀给我。”
女孩夺过刀柄,握在了掌心。
沈逍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洛溦,被抠开的手指微微用?力,反拢住了她的手。
随即站起身,拉着她,大步出了营帐。
帐外夜色已至,营地里灯火阑珊。
沈逍吩咐亲卫:“去叫齐王过来。”
自己拉了洛溦,走到营外峰崖边,松开手。
瞑薄的夜色中,远处山峦起伏只余下绰绰的阴影。
沈逍望向峰外,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拦我?”
洛溦站稳身,平复住气息,思绪依旧有些混乱:
“我把齐王请来议和,现在周将军他们还在谈正事,这种时?候太史令在皇帝身上捅几个窟窿,齐王看到了被激怒,不肯再议和了怎么办?”
沈逍看向她,“换作?你捅,齐王就不会被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