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王之垣躬身上前,小声提醒皇帝:
“陛下,要不此时就宣诏书?”
此番奉太后之命而来,祭祀事小,传位为大,半点也不敢含糊。
永徽帝默然盯了王之垣一眼,又环视阶上,见周围俱是太后亲信,显然都在等着他宣诏禅位。
他既已?做了决定,倒也没什么不舍,淡色道?:
“先让景侍郎随朕去拜一下祖庙。马上就要做驸马了,也算是你们?王家?的半个女婿。”
说完,转向景辰,“跟来吧。”
祭祀所?在的大殿之内,便是萧氏皇族的祖庙。
景辰随永徽帝进到殿内,抬起眼,见摆放着酒樽祭食的祭案之后,长明灯映照着层层排放的高大先祖牌位。
永徽帝亦抬起了头,望向那一排排名字与庙号,既觉无比熟悉,又觉无比陌生。
大乾萧氏,圣灵英豪,子孙蕃盛,万世不绝。
年少时第一次以帝王身份踏入此间时,心?中亦曾洋溢过激越与骄傲,也曾暗暗立下宏图伟志,要成?为一代?明君,名垂千古。
谁知到头来,不过只是一介跳梁小丑,傻的可笑。
永徽帝摒退军卫,示意景辰:
“跪下磕头吧,从今往后,他们?也是你的先祖了。”
景辰回?头看?了眼被挥退至殿侧的神策军卫,沉吟一瞬,缓缓跪倒。
他此番奉太后之令,名为护驾,实为监视,手?里握着皇帝的禅位诏书,时刻皆知自己性命悬于一线。
此刻暗摁袖中薄刃,俯身,叩拜,仰头望向牌位上的一个个名号,心?中不知该想些什么。
皇帝站在祭案旁,静静注视景辰的一举一动。
半晌,视线转向殿外,最后望了眼灰云遮蔽的阴沉天?空,伸出手?,遽然扣动了案下机关。
“轰”的一声巨响。
整座大殿的半边地?面,连带着祭案与案后的层层牌位,陡然塌陷下去!
景辰骤觉眼前一黑,身体?在撞击中不断下坠,再下坠,直至“嗵”的一声响,跌入一条幽黑的暗河之中。
人很快又被从水中拖出,冰冷的刀刃架到了脖子上。
两名黑衣死士从暗河中又扶起另一人,唤了声:
“主上。”
景辰循声望去,见永徽帝竟也跟自己一同跌落下来,抬头再看?头顶,只见漆黑一片。
皇帝冷声道?:“不必看?了,大殿下的机关修了十三年,你的神策军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过来。”
景辰收回?视线,想起刚才坠落过程中那些撞击,显然经过了繁复的机关暗道?,并非直接坠落。
此番东行,他一直处处提防,却万料不到金尊玉贵的皇帝竟不惜以身为饵,与自己同坠暗渊。
“陛下要杀我,大可在长安动手?,又何必费此周章?”
皇帝冷笑,“你不是一直苦心?积虑想做萧家?人吗?朕让你死在皇陵,岂不正合你意?”
一名死士头目上前禀道?:
“主上要的人带来了。还有名女子,说是他的儿媳,因主上吩咐过,凡与其子有关之人之物?皆需谨慎,所?以属下留了性命,把人也带来了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