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漠寒风都消失不见,火光照出得是辉煌仙宫,那少女正是踩着云霓的神女。
郭靖两眼望住那少女,一时间看得呆住了,连适才想了甚么都全然不再记得。他正浑浑噩噩间,身旁的中年道人却回过神来,心道:“这女孩才十几岁年纪,那么绝不是她了。快二十年了,难道曾姑娘有了女儿?这女孩来这里做甚么?”
若曾九瞧见这道人面目,必能看出这正是一位故人。二十年前终南山上,正是这位丹阳子马珏马道长坐镇重阳宫,亲自接待了她。此时人马声交杂,郭靖与马珏着意趴伏在阴影中,她便也没有察觉。
此时眼前杏黄帐中有人惊觉声响,帐帘一掀,走出一个身披甲胄的金兵。那金兵甫与曾九照了个面,便也是一呆。将曾九领进来的十夫长见状,道:“这个女孩求见六王爷。”
金兵心中觉出一丝不对,心想他怎地也不问清楚,便将人随便领进来了。但再瞧一眼曾九,见她两眸秋水,脉脉含笑,不免也心生轻忽,便反身回去禀报了完颜洪烈。
帐中三人听说有个貌美少女孤身而来,不由都心生好奇。完颜洪烈听了正自沉吟,桑昆却先心痒的笑道:“将她叫进来罢!我听亲兵说,营地里已生出骚动来了,咱们来瞧瞧这女孩有多美貌?六王爷天潢贵胄,就算身处漠北,也有美人苦苦追来,真是叫人羡慕!”
扎木合道:“六王爷秘密到此,消息如何被这女孩知道的?”
桑昆不以为然道:“叫她进来一问不就明白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有甚么要紧?”
完颜洪烈闻声心中却起疑,向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亲兵便得令而去。曾九人在帐外,不多时便见那金兵自后头毡帐后领出来四个精干汉子,这四人步履矫健,神情傲慢,仿佛身具武功。待到黄帐前,才向她道:“六王爷有请。”说着一打帐帘。
他这句话是用金国话说的,但曾九观其动作,便自明了。再撩起眼尾向那四个汉子轻轻一瞥,见八只眼睛都死死望着自己,便轻柔地笑了一笑,盈盈迈进了大帐之中。
郭靖二人兀自伏在帐外,先瞧见一个蒙古亲兵走出来,对着周围士兵喝骂几声,不多时营地便又秩序井然。而帐中完颜洪烈等人与曾九一照面,亦是齐齐怔住。曾九目光流转一圈,见帐中有两人作蒙古贵族打扮,另外一个身边站着金国亲兵,身披镶貂锦袍,姿容甚是华贵威严,她对照早先所见画像一想,登时认得这人正是完颜洪烈。
桑昆瞧见曾九模样,心中实在垂涎不已,却又知道难以得手,不免极是煎熬遗憾。他回过神来,当先和颜悦色的问道:“你叫甚么名字?找六王爷做甚么?”
完颜洪烈亦自心中惊艳,但他十分警觉,先用金国话问道:“你从中都来?如何知道了我在此处的消息?”
马钰不懂金国话,也不通蒙古语,故而还在观察形势。而郭靖却能听出点门道来,心想道:“她为什么找金国六王爷?难道她也是金国人么?”他自幼受李萍影响,对金国有刻骨仇恨,一想到这少女可能是金国人,心中不知怎么先自难过起来,忙撇开这念头,“她必不是金国人。我先听她怎么说。”
曾九此时已知这人完颜洪烈无疑,听他问话也不回答,只嫣然一笑。众人还正受她一笑所惑,忽而间一道紫光电闪而过,不论帐中众人,还是帐外郭靖,都没瞧清发生了甚么,只觉眨眼间,曾九已经闪烁到了完颜洪烈身前,又倏而如羽毛般向后飘回三丈,笑如银铃般飞出大帐之外。
郭靖呆了一呆,心中忽感惊骇,只觉平生从未见过这般鬼魅身法,一时竟怀疑那少女是不是妖精鬼怪变的。帐中众人也自震惊哗然,桑昆忙向完颜洪烈道:“六王爷,你怎么样?”
完颜洪烈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只觉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闻声回过神来,张口道:“我——”他这话刚出口,就仿佛忽而哽住一般,两眼瞪圆地一语不发。
桑昆瞧他形状,不由有些惊慌,正要站起身来,却见完颜洪烈微微垂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一摸之下,他原本毫无异状的脖颈倏而浸出一丝红线,继而一道鲜血猛地喷出,溅出身前三尺之远。
郭靖伏在帐外,只瞧得目瞪口呆,冷不防马钰在他臂上一托,轻声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