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百里长青是个知天命年纪的半百老人。
与欧阳锋临别之际,曾九曾问过他:“百里长青武功如何?”
欧阳锋话都吝惜去说,只牵扯嘴角笑了一笑。见她追问,才道:“这位总镖头在江湖上之所以有些名气,全赖其侠望,武功则是稀松平常。”
曾九心底觉得奇怪,与镖局驼队汇合后还着意观察了百里长青几日,却发现他虽算是一位颇具风度的镖局领袖,但到底没甚么十分特别之处。若论武功,放眼江湖算是二流高手,可在欧阳锋眼中来看,也果然就是不值得一提。
既然如此,曾九也就失去了兴趣。
长青镖局的生意做得够大,玉门关外整条镖路上的市镇上,十个里有六个都设有分局,平日一来可揽点近活儿,二来便宜接应往来镖队。白驼山庄是他们的豪客大主顾,欧阳锋既然亲口托付了,这支返程镖队上下莫不对曾九客客气气,照顾得极其周到。
待过了玉门关,众人将驼队留下,换骑马匹。曾九嫌车里闷,便裹着长纱帷帽遮尘,与众人一并上马赶路。东近中原,路上愈见枫花鲜丽,风雨清润,与塞外那枯风干沙、莽原雪岭的风光迥然相异。及至北出山海关,秋去花老,百草衰黄,北地苦寒风貌尽显无疑,刚刚入了冬便下起小雪。
这一日夜宿客栈,早起天明雪势不减。众人吃罢早点后,那雪竟愈下愈大,客栈外马蹄足印上,不多时都白茫茫隐没不见,人再往外头去,脚踏到地上竟踩不透积雪,连点泥迹都留不下。
行里的镖师郭放向外头打探了片刻,又带着一身寒气转回客栈中,向曾九道:“曾姑娘,雪下得大了,骑马不免僵冷,需不需要雇辆车坐?”
曾九身披狐狸毛大氅,手捧紫铜袖炉,闻声先不答话,和气笑问:“郭大哥,从这儿到你先头说的千朵莲花山,大概要走几日?”
郭放道:“咱们已到了长白山脉脚下,此去千山估摸也就半日路程。”又回过味来,“曾姑娘出关来,就是为了进山么?”
曾九施施然从窗边客桌处站起身来,道:“不错。承蒙一路照顾,我去见见百里镖头,今日便告辞了。”
郭放见她欲走,忙轻轻一拦,道:“且慢。曾姑娘,辽东不比他处,冬日里大雪纷飞,山里十分凶险。就算老参客也不会贸贸然进山去。不如先随镖队在城中落脚,咱们也好帮着寻个引路人,等好天气里再进山不迟。”
曾九闻言微微停步,向他侧首一望。郭放见她玉容微展,不由得移开目光,心下局促不敢多看,口中却仍关切道:“你孤身一人在外,还是小心周全些。在下多这一句嘴,还请不要见怪。”
曾九柔声道:“谢谢你。只是不必了,我心里有数。”说着向他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绕过他去楼上与百里长青辞别。
百里长青又与年轻镖师不同。曾九颜色殊丽绝伦,少年人见了心猿意马、魂牵梦萦,也是常有的事。但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走南闯北见惯了世面,心知这女孩儿必与白驼山主欧阳锋关系匪浅,故而曾九愈是貌美动人,他便愈是敬而远之。
此时听闻曾九打算,他只微微一愣,心中倏而猜想:“是了。这女孩胆敢孤身冒雪进山,身上必定有不俗的武艺,想来只是路上不曾显露罢了。”但因着欧阳锋的缘故,便亦如郭放一般好意劝说了一回,见曾九无动于衷,便沉吟道,“曾姑娘想必懂得武艺罢?镖行受人托付,保人平安,总得给欧阳庄主一个交代。”
曾九不由嫣然一笑:“您放心罢。我来就是为了进山瞧瞧,他都知道的,必不会在意。”
百里长青心中有了底,便点头道:“那好罢。稍待我派人帮你置办些进山须用的东西,还望小心珍重。”
两边儿这便分道扬镳。
曾九将狐毛斗篷一裹,独自迎风出了镇子,冒雪寻路往千朵莲花山去。
她钻惯了深山老林,在莽莽林海中也能如鱼得水;又因本就不会死,更是轻飘飘只束了一褡裢东西,免得山中行路累赘。
千朵莲花山不过是长白山脉的余脉,山脚下犹有村镇人烟,方便猎户参客补给买卖。也正因如此,近处浅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