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私房钱加上我们共同存的钱,大概有个一千五左右。”潘来凤想了想立刻道。
秦溪点头,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饼干盒。
清点自己财产的同时,把新区认购名额的事说了说。
潘来凤不愧在三林巷混迹多年,秦溪只是说了这片将要拆迁,她立刻想到未来这片房产的升值潜力。
“你是想买房子?”
“不是买房子,而是商店。”
“认购名额一个都要好几百,不管房子还是商店,咱们也没钱能买得起。”
“买房子是以后的事,现在咱们只卖名额。”
“你的意思是?”
寿北市地标建筑,市中心。
潘来凤能想象真建好之后有多少人想要买这里的房产进行投资。
她移民出国的老板就是因在海市投资房产大赚一笔才有资金在国外买房投资移民。
临走前,老板娘告诉过潘来凤,华国未来二十年将是房地产腾飞的黄金时代、
手里有钱的话投资房产,一定能趁改革开放这股春风赚得盆满钵满。
而现在,秦溪正是有了抓住这股风的机遇。
“我听李副院长说,拆迁在两年后,咱们先把名额买下来,到时不管是转卖名额还是买房,咱们都能赚一笔。”
话说完,资产也已经数完。
三千九百块,留下三百块流动资金,秦溪能动用的还有三百六十块。
“我一会就去把钱拿来交给你,你直接帮我们做主。”潘来凤说。
秦涛安于现状,而她自己最大的问题是关键时刻会犹豫。
“不跟二哥说?”秦溪问。
“我一会儿就跟他说。”
姑嫂俩又合计了遍,等秦涛下班,才各自散开。
***
报刊亭小吃店。
“我闺女说昨晚的饭菜特别好吃,让我帮忙感谢你呢!”
罗琴心情颇为好的把一大叠钱用手帕小心裹起来塞到衬衣口袋里,再扣上外衣扣子。
秦溪心情也好。
薄薄两张纸上落下了秦溪的名字和手印,这份认购资格转让书九百块。
认购书放好,秦溪提起罗琴带来的菜肉,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罗琴姐,不知道法院里还有没有人要卖这个认购资格?”
“有啊!还不少呢。”
罗琴也没把秦溪看似随口问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两人聊天,随随便便就列出好几人。
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家里人口多,开销大。
集资盖新家属楼花完了积蓄,这个认购资格放手里暂时又没啥用。
眼前急需用钱的情况下,巴不得早点能卖了换成现钱。
“我手头还有点闲钱……
”秦溪笑,见罗琴会意过来,又忙说:“我出八百一个,要五个名额,事成之后给你一百块辛苦费咋样?”
罗琴心里一动,狐疑地看了眼秦溪:“全是你买?单位里可说了搬迁计划公之于众前不能卖给炒房的人。”
“保证都是我,到时候签转认购书不是还得签名按手印呢吗,不是我还能骗得过去?”秦溪笑。
“既然是你买,那当然可以。”罗琴道。
而且秦溪开出的“辛苦费”实在诱人,她早已意动,不过就是几句话就能赚一百块,这个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想了想立即就道:“我可以把消息告诉那些要卖的人,让他们自己来和你谈,至于……”
秦溪笑:“你放心,不管我们谈成多少钱,你那一百块都要给。”
“那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彻底放心下来的罗琴满意离去。
当天下午下班,就有人来小吃店商议卖认购名额的事。
而且按照罗琴跟他们谈的钱,秦溪用七百五十块就买到一个名额,一周之内就买齐了五个。
几张薄纸到手,存款直接见底。
重新投入到攒钱大计之中时,冬天也在不知不觉降临。
人人都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时,秦溪却在忙着收拾收拾准备回张秀芬老家。
冬天刚到,张铁柱身体的情况急转直下。
老两口担心熬不过这个冬天,所以提出回老家,死也要死在自家老屋里。
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后,大家只得满足老人的心愿。
父母和二哥秦涛的工作岗位没法请假,三人只能等过年前再回。
护送老两口的任务就落到了秦溪和潘来凤姑嫂头上。
加上个半大孩子秦雪和秦望家,还有两个真孩子。
这一行人简直是凑齐了老弱妇孺四个字。
送一行人上火车前,黎书青的担心都溢出了眼眶,若不是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回去会让秦溪被村里人说闲话,他一准也调休跟着去了。
二十一个小时的火车到达东山市,再坐三小时车,就能到张秀芬长大的地方——黄竹村。
不过顾忌着张铁柱的身体,秦溪一行到东山市还是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才坐车到村里。
“咱们怎么会在这里下车,我记得咱们村还没修路啊!”
几人刚在售票员催促中下车,车子立刻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瞬间碾压起漫天灰尘。
张铁柱所谓的公路,其实就是黄泥路而已。
两位老人毕竟在黄竹村里生活了几十年,没找到方向也只是一时。
很快,柳氏便看到了远处隐在大片竹林中的黄竹村。
“回家回家,不知道家里的老房子垮没垮。”
张铁柱背着手,领头走上进村的路。
“三姨抱。”
刚进村口,两个孩子就被满是稀泥和泥水的土
路吓了跳。
包志明抱着秦溪的腿不肯松手,生怕鞋子弄脏,包莉莉好些,但小眉头也紧皱着没有松开过。
秦溪把人抱起来,又牵上包莉莉。
其他几人除了秦望家都自顾不暇,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才走进村里。
“栓子。”
经过村口第一家,张铁柱立刻认出了蜷缩在小板凳上晒太阳的老人。
“柱子。”老人听到声音,高兴地站了起来。
“不是在城里享福?咋回来了!”
“落叶归根,要死当然也得死在老屋。”张铁柱笑。
老头叹气,也跟着点了点头:“咱们几个玩伴就咱俩还活着,其他人早去了。”
提及死亡,他们并没有露出半点害怕。
相反对于穷苦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许多人来说,说不定是解脱。
“三妹四妹你们都来,这是你们四叔公。”
见到多年好友,张铁柱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嗓门都跟着洪亮不少。
“秀芬的娃娃都长这么大了啊!”
四叔公的眼神应该不太好,看了好半晌都没瞧出谁是谁,冲小辈们点了点头后又跟张铁柱说话。
“快回家去吧,屋子我一直都给你打扫着。”
“那我先带孩子们回家,晚上来我家喝两口。”张铁柱拍拍四叔公的肩膀,先扶着他坐下才离开。
张家老屋就在村口。
一座很大的院子,光是正房就有四间泥瓦房,还有两间厢房。
柳氏推开院门,激动地奔进院里。
房子果然有人打扫,堂屋的八仙桌上都没有灰尘,也没有秦雪担心的老鼠蜘蛛。
“你们睡西屋这间。”
回到自家,柳氏的精气神一下子好了不少,话也多了些。
先把五斗柜里的被子抱到院里晒,又去西屋打扫炕头。
张铁柱忙前忙后地推柴去烧灶,哪有半点像是时日无多的人。
“我还以为外公外婆这么久没回家,大舅他们会把屋里都搬空呢!”
秦雪准确嘟囔出了秦溪心里的疑惑。
屋子到处干干净净,灶房里铁锅就算生满了锈,那也是完好地放在灶洞上。
“张大全想动可没那个胆子啊!”
低矮的墙头上,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语气得意地笑着接话。
她半个身体都趴在墙上,棉袄袖子上沾满了泥土。
见秦溪姐妹看了过来,又赶忙笑呵呵地介绍了番自己:“你妈小时候和我玩得最好,你们都得叫我声桂芳姨。”
“桂芳姨。”秦溪从善如流,立刻笑眯眯地叫人。
“秀芬可真是养了两个水灵灵的姑娘。”何桂芳笑,另一只垂着的手提起来:“姨知道你们今晚肯定没米下锅,就给你们送了点来。”
何桂芳是个爽利的性子,说完不等秦溪有所动作,直接把布袋子丢进了院子:“别跟姨客气
”。”
“你妈呢?”何桂芳又问。
“他们要晚几天到,我们先送外公外婆回家。”秦溪笑回。
“现在城里姑娘可真是了不得,我家碧兰要是有你们一半聪明我做梦都得笑醒。”
“我们只是跟着外公走,光是我们自己也不敢出那么远的门。”秦溪谦虚。
“桂芳姨越看你这孩子越喜欢,小嘴可会说话。”
秦溪笑笑:“桂芳姨,你刚才说大舅他们不敢动外公屋里的东西,是为什么啊?”
“咱们村换了村支书,张大全张大森要敢动叔的屋子,得在大队广播里念检查。”何桂芳挑眉,说着还冲两姐妹眨眼:“我天天盯着呢,他们要敢来,我马上去报告支书。”
难怪秦溪几人进屋,何桂芳立刻就知道院里进得是谁。
“谢谢桂芳姨。”秦溪真心感谢。
何桂芳摆手,回头看了眼远处:“我就住你家隔壁,有事叫我。”
说完,人很快从墙头消失,没一会就听到了关院门的声音。
“桂芳姨和妈不愧是朋友,两人可真像。”秦雪去墙根边把米袋子捡起来:“都一样的风风火火。”
黄竹村今年没下大雪,但比寿北还要冷得多,水井上里结了层薄薄的冰。
秦溪把大锅拿出来刷洗干净,两只手已经冻得通红。
不过村里不像是大杂院,家家户户都烧蜂窝煤,空气里老飘着股煤炭味。
凛冽干净的空气吸入胸腔,头脑都跟着清楚了不少。
今年公社撤销,土地都分给了村里人,站在院子里都能瞧见阶梯状的田地里有人在劳作。
张铁柱带着城里外孙女回村的消息不出小半天就传遍了村里。
张大全因着在城里领教过秦溪的厉害,不敢第一时间上门。
倒是二舅张大森,得到消息就领着儿女兴冲冲地上了门。
“爸。”
第一个冲进院门的男人个头很矮,带着个毛帽子,一张倒三角脸长得既不像张铁柱也不像柳氏。
张铁柱背着手慢吞吞地从堂屋里走出来。、
“还是老二有孝心,知道爹娘家里没吃的,专门给我们送点来。”
这就是在店里和各种食客打交道的成果,张铁柱也学会了先将一军。
张大森张了张嘴,最后只讪笑两声。
“我走得急,忘记了。”
“那就回去拿,今晚没米下锅,我和你妈只能带着孩子们去你家吃。”张铁柱不急不缓地说,说完抽出烟袋在墙壁上磕了磕。
见张大森站那不动,声音立刻冷了下来。
“咋?连给你爹点吃的都舍不得?”
“爸!瞧你这话说得,我这让荷花回去拿。”
说完,扯了下目光黏在秦雪身上的小姑娘,语气凶狠:“回去让你妈送点米来。”
小姑娘木讷地点点头,光着脚丫跑远。
通红的脚丫上长满冻疮,小姑娘却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似的。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揣着袖子的男娃娃。
脚上那双厚实的千层底鞋无比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