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苹果洗干净,坐在床边削皮,削得很慢很认真。把苹果削得满目疮痍之后,他骄傲地递给边城,两个人分着把苹果吃完了。
晚上,边城带他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面馆,点完单,边城拿出手机想要付款,江羽连忙摆手,妈妈说过,不能让客人付钱。
边城想了想,没拦着他。看他从兜里摸出一把零钱,放在桌上,盯着看了好久,先是拿出一张二十块,然后又拿出一张五块,犹豫着要放上去,想了想,又收了回来,再拿出一张二十块。
“够了,小朋友。”店员说。
江羽看起来像是在发愣,店员就把两张二十块抽走,找了钱,放到他面前。
他又一点一点把钱装回去,整个过程慢得让人发疯。
他们面对面在桌子旁坐下,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香油散发出诱人的气味,金灿灿的鸡蛋旁边放了量很足的榨菜。
边城慢慢拨着面,看江羽鼓起腮帮子吹气,想快点吃到肉排。这时候问问题很煞风景,不过边城从来不考虑时机和气氛:“你平常上数学课吗?”
江羽点点头。
“做题吗?”
江羽点点头:“老师说,数学很重要,要好好学。”
边城问:“学过乘法吗?”
江羽开始发呆。边城想他大概是学过,又忘了。
边城把炒花生拿出来,放在旁边一个小碗里:“乘法就是把相同的数加起来,乘以多少,就是多少个数相加。”
他挑出四个:“比如说,这是四。”
江羽点点头。
“如果是二乘四,就是两个四加起来,”他又放了两个,“现在是多少?”
江羽一个一个数:“八。”
“对,”边城又放了四个,“如果是三乘四,就是三个四加起来。现在是多少?”
江羽从头又数了一遍:“十二。”
“那如果是八乘四呢?”
江羽盯着盘子看了好久,然后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往里夹了一个,然后看了眼边城。边城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于是他又往里放了一个,再看了他一眼。边城没说什么,他又继续往里放,然后愣住了——花生没有了。
边城叹了口气,花生倒回去。江羽盯着面碗看,因为没回答出哥哥的问题感到沮丧。然后边城意识到自己成了那种最讨厌的、在吃饭时候谈学习的家长。
“以后不说数学了。”他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对别人做出这种保证。
他意识到,自己对抚养江羽的严峻性还没有足够认知,这条路会比他想象得更漫长,更艰难。
吃完这顿郁闷的晚饭,他们走回医院。回到病房,江云若的脸色看起来比白天更差了。白炽灯一照,阴惨惨的,像是包着薄薄皮肉的白骨。不过看到江羽,她还是露出了微笑:“晚饭吃的什么?”
“面,”江羽的声音又恢复了欢快,还强调,“我付钱了。”
“真棒。”
江羽露出灿烂的微笑,在病魔笼罩的白光中,这种微笑像太阳一样耀眼,很难把它和苦难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