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有秘密。掩埋了多年,已经腐烂的秘密。
“妈妈不太下厨房。”边城说。
这句话答非所问,不过孟昌业还是顺着点点头:“是,她不喜欢做饭。”
“小时候,有次出差回来,她要带我下馆子,我说想吃家里的饭,她就试着做了做,”边城说,“查菜谱,折腾厨房,最后炒了一个青椒肉片。”
“很容易上手的菜啊。”
“嗯,”边城说,“太难吃了,难吃到我以后很多年都讨厌青椒的味道,觉得又涩又苦。”
孟昌业听着女儿的陈年往事,即使是糗事也开心:“然后呢?”
“她问我怎么样,我说很好吃。”
“你也有说人话的时候?”
边城笑了笑:“结果,之后很多年,她每次给我做饭,都会做青椒炒肉。”
孟昌业也笑了。
“有些话,如果第一次不说,以后就说不出口了,”边城回忆道,“她以为我喜欢她做的菜,直到她出事,我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孟昌业沉默许久,微微颔首:“是吗?”
“外公觉得我应该告诉她吗?”边城问,“把秘密说出来,她会更幸福吗?”
孟昌业想了想,说:“你妈妈是科研人员,我也是。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更想知道事实真相。”
边城望着濒死的亲人,心率检测仪发出规律的滴声。
“我是同性恋。”边城说。
病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微弱的呼吸声无限放大,到了让人耳内轰鸣的地步。
“这样啊。”孟昌业说。
“外公不惊讶吗?”
“我震惊的不得了,”孟昌业说,“只是我做不出那么大反应了。”
“所以,”边城问,“说出来更好吗?”
孟昌业咋舌:“我真是给自己挖坑往下跳。”
他握住了孙子的手。
“我希望你不是同性恋,我真的希望,”孟昌业说,“但事实是这样,那也没有办法。”
“如果外公活下来,会支持我吗?”
“当然会。”
“真的?”边城很讶异,“你刚刚还说……”
“没办法,”孟昌业叹了口气,“除了我,还有能支持你的人吗?你人缘差的连个朋友都没有。”
边城反驳:“宋宇驰是我朋友。”
“过不了多久他也得被你气跑了,”孟昌业瞪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管他们家闲事,从他爸妈棍子底下把他救出来,就是想让他对你好点。”
“……这样吗?”
“做异类太苦了,要受人指责,要做别人的谈资,我希望你活得更轻松一点,”孟昌业说,“你已经有太多地方跟别人不一样了,何苦再添一条。”
“异类也没什么,”边城说,“我不怕孤独。”
“你觉得孤独没什么,是因为你不是真的一个人。”孟昌业说。
说罢,他忧愁地看着边城,摇了摇头,银发和枕套摩擦出轻微的窸窣声:“以后可怎么办呢?”
孟昌业咳了两声,对话戛然而止。空气中仿佛有实质性的东西压迫着神经,让人逐渐喘不过气来。
就到这里了。孟昌业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虚浮的白雾中恍惚是彼岸世界。
就到这里了。
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