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怀远身上盖着干净的医用被单,床两侧是心电图监视器、血压计和脉搏血氧仪,心率在屏幕上划出弧线。病房的一角设有呼吸机,管道连到病患的鼻子上,节奏型的气流声和监护仪上的滴答声混合在一起,在静谧的空间里动人心魄。
边城站在床边,这一瞬间像是永恒。
这个人,他的生父,他母亲的丈夫,两个家庭的构建者、背叛者,曾经陪他徒手攀上500米悬崖的人,原来是这么脆弱。
他走出病房后,去见了父亲的主治医生。医生告知他,昏迷不醒有多种可能,脑部氧气供应不足,代谢或电解质失衡,手术后药物的副作用。他们会继续进行CT或MRI扫描,心脏功能评估,以及血液化验,确定昏迷的原因。
边城点头。
医生继续说术后的注意事项。感染控制,疼痛管理,药物管理,营养和饮食,定期的医疗随访。更重要的是,保持患者的心理健康,避免过大的情绪起伏,包括生气、焦虑或过度激动。这些情绪状态可能对心脏造成额外的压力,影响恢复进程。
边城说:“好的。”
“这是后续治疗的方案,”医生拿出一份文件,“需要患者家属签字。江女士说自己已经和边先生离婚……”
“明白,”边城说,“给我吧。”
他接过同意书,在上面签字,谢过医生,走出诊室。
ICU病房外是空荡荡的走廊,两边病房门都关着,白天也阴惨惨的。地板洁净光滑,上面反射着天花板灯管的白色光晕。走廊尽头有一排椅子,上面坐着一个男孩。男孩身旁放着一个双肩书包,头低得很深,膝盖上垫着本子,手里拿着笔,正吃力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边城走过拐角,男孩抬起头,看到他,突然放下笔,叫了声:“哥哥。”
边城被这称呼惊到了,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男孩。
男孩一脸兴奋,把笔夹在本子中间,小心地放在书包旁边,然后跳起来,跑到他跟前:“哥哥。”
边城意识到,这个突然跑出来认亲的小孩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对他而言,这孩子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你认识我?”他问。
男孩很激动地跑到书包前面,翻找一阵,拿出了一张照片,是边城的本科毕业照。上面的边城还未脱青春期的稚气,穿着紫色的学士服,一脸严肃,反倒是身旁的边怀远笑得开心。
“爸爸放在书桌上的,”男孩说,“让我向你学习。”
边城皱起眉。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天天拿前妻的儿子鞭策现任的儿子——哦,也不是现任了。
作业本平摊在椅子上,边城拿起来,读着封面姓名栏里的字:“江羽。”
男孩立刻应了一声。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江”字明显是后面加上的,下面有隐隐的“边”字痕迹,只是被擦掉了。
本子上被擦掉的痕迹不止这一处,正面,反面,都有凹陷下去的字印,如果对着灯光仔细看,能看清写的是同一个词——白痴。
边城犹豫了片刻,翻开本子,田字格上歪歪扭扭爬满了字,但只有一个:羽。
男孩注意到边城的目光,自豪地说:“其他同学都要写好难的字,老师说,我只要写自己的名字。”顿了一会儿,又有点为难,“要是名字好写一点就好了。”
他告诉边城,像“一”“土”“人”之类的,他就写的很好,而且不会写了就忘。
霎那间,边城明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