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纪衡住院手术这阵,多方来探望。出院后,也几处答谢还席。
今日里仁路这里,约的是集团法律公关这摊合作的人马。
纯社交应酬,冯母便没高兴请到家里去置办。打发他们爷仨到这里酬请了。席上,之前侵权的那起官司算是告一段落,冯钊明亲自连敬三杯,答谢顾问团队的辛苦。
头巡祝酒过后,是冯家大儿媳安排的冷餐会。朱青料理这些,向来得心应手。
今天老大是主角,老二几杯酒喝过后,就找不到人影了。
冯钊明从酬酢里脱身出来,便问大儿媳,老二去哪了。
朱青向来借孩子的口称呼两个老的,叫伊家倒点橙汁给爷爷甜甜酒。
老爷子看得出老大家的有意遮掩的样子,便执意查点。
朱青其实也不知道小叔子搞什么名堂,只是听说这几天他连轴转地谈事、见人,还三下五除二地买了套房子。她私下问丈夫,冯纪衡病后回营,更是忙得头脚倒悬。听到老二有事,冯纪衡也不往心里去,说老二向来狗党众多,今天他去咬人家,明天人家咬回来。“他能有什么事,你指望他一个老油条单身汉老守在家里不成。”
朱青怪丈夫说话不中听,也心眼小地吹枕边风,“你这话说的,我指望他什么,我指望谁你还不知道啊。不是我说,这老话说得一点没错,爱哭的孩子有奶喝。”说到这,朱青不免有些怨气。
冯纪衡嗯一声,等着妻子的下文。
朱青怪丈夫太忠厚,公婆到底有没有私心,他作为大儿子一点不去细想推敲。同样是做事,冯纪衡无论做多好多滴水不漏,都是他做老大应该的。也就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的检查身体到住院,公公做主把一应拍板的权利交给老二,都没等到兄弟俩交接完毕,公公手一挥,便给了老二一千万的奖赏。
那车子怎样的购税流程谁都知道。实则,公公根本不是一时兴起奖赏老二的,分明是老早就想好的。
小叔子上学那会儿就不是个低调的主。今天和你好成一个头,明天又跟人家打成一锅粥。仗着家世好,恨不得豪踞街头那种的得意散漫。那会儿班里的女同学就都说他不好惹,阴晴不定,对人对物都难长情。老爹诚心诚意哄他开心的八位数手笔,他作作样子开给老头看了那么一回,又塞回车库里头落灰去了。
冯纪衡笑,笑妻子小意,“那是老二今年三十了,老爷子找个名头买给他的生日礼物罢了。”
“那你三十的时候有这些吗?”朱青紧跟着反问。
“说这些小孩分玩具的意气话就没意思了。”他三十那会儿,已然结婚生子,冯钊明已经含饴弄孙起来,与其奖给儿子,不如直接留给孙子的心情。
伊家伊宁两个各得爷爷奶奶的继承赠与,这些老二也从没说些什么。
朱青怪丈夫看不清,“你以为老二将来结婚生子,他的孩子没这些?两个老的是变着法地逼老二看着投降呢!”
一面是一母同胞的
兄弟,一面是有共孕育血脉的妻子。冯纪衡其实很烦这些鸡毛蒜皮的龃龉,他有点不明白,妻子到底在不忿什么,“两个孩子,真正一碗水端平的父母是少数。总归有些私心偏爱,我爸觉得老二像他,多些偏袒又怎么样。好比我偏袒家家的鬼机灵,就真的能亏待了宁宁,嗯?”
朱青不悦着沉默。
冯纪衡再道:“你要相信,我和老二在我爸眼里,都是做事干活的。老爷子在家袒护两个孙子是不错,真关系到他的钱财上头,他比谁都心里有数。谁立不住,老大老幺,就是老一百都没用。”
夫妻关起门来的话,对弈无果。朱青最后委委屈屈的埋怨,我争不过你妈就算了,连你弟弟我都争不过。总归你们冯家人都矜贵不能说的,细想起来,女人嫁人最没意思。
冯纪衡知道这段时间妻子辛苦了,事一多,人难免会招架不住发些牢骚。他哄妻子,我们冯家人自然矜贵,包括你。再有,说什么怨什么都可以,别上升到阶级对立。嫁人怎么没意思了,你没意思显得我多蠢多自作多情啊。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冯纪衡说,这是任何社会关系里都没有的亲密便利。
不依不饶里,他非要她改口才罢休,有没有意思,嗯?
……
他才病愈,这些日子又没停当地忙,朱青担心他的身体,可是也贪恋丈夫这独一无二的温存。有时候回娘家诉苦,朱母也总是拿纪衡心向着你这比什么都重要安慰女儿。你那个婆婆,就得找个眉眼高的儿媳妇,她就遇到对手了。
朱青私心却不希望她有个眉眼高的妯娌。准确地说,她其实觉得老二就这么吊儿郎当地不成家挺好的。
人都是比较出来的。到时候,或高或低,她总要成为参照物。连同她的孩子。
老二那个调性。公婆现在恨不得哄着他结婚哄着他去入洞房,到时候,有个老婆、孩子,难保公婆不爱屋及乌地偏袒。
冯钊明第三发查点冯镜衡人时,朱青只如实客观告诉公公,大概在楼上是和律师谈什么事吧。
连朱青都能晓得的动静,冯钊明岂能真的不痴不傻只当个家翁。
不等律师告辞,老头当着外人的面,问老二最近在搞什么名堂。
冯镜衡摆出他那招牌的油盐不进。老头才发了火,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尤其是那个汪春申!
当年生意疏通需要,他才拜会了这个傲慢文人。
这些年,老二和这个汪春申忘年交般地来往着,冯钊明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他顾好家族生意顾好自己。交几个江湖朋友,哪怕混账皮料也无所谓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什么关节就能派上用场。
倘若生出些知交心事,比如替对方揽些不该揽的责任或者义务,冯钊明指不定就要上家法了。
他汪春申有什么把柄,冯钊明再清楚不过,“臭小子,你毛还没长齐的时候还是我领你去的!”
冯镜衡坐在转椅上,把手里
的烟丢掉剩一口的酒杯里。起身打发律师,说他们回头再议。()
外人面前,老头逼问老二,“是不是跟汪春申那个儿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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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镜衡也没瞒的意思,点头称是,“那边的老人没了,生母也表示不能接纳孩子,汪春申执意不见孩子,他想我帮他做这个中间人,财产代管到那孩子大学毕业,继承回头。”
“你答应了?”
冯镜衡大喇喇的口吻,“有什么不能答应呢,老汪甚至许诺监理财产过程中衍生的一切利润归我所有。”
冯钊明一气之下,把烟灰盘掷老二脸上去了。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这是上赶着给他汪春申当孝子了还是充大个受他一拜接他的托孤了!你老子还没死!”
“你给那么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养儿子,传出去要怎么说,他汪春申认么,他这个老东西认的话,就不会任由自己的亲生儿子养在别处这么多年。他宁可置身事外的避世在那里,都不出来尽他该尽的为人父的责任与义务。就这么个没骨气没根气的所谓文人,你替他养儿子,我看你还有什么前途!”
“影响我什么,我要多大的前途。我不过是帮他管几年财产而已。难不成还有人说,那半大的小子是我生的不成!”
“你以为呢!众口铄金!”
冯镜衡继续摆他那不由人分说的臭脸,楼下听到有砸东西的动静,冯纪衡也连忙上来询问。
老头当着老大的面,要冯镜衡断了替汪春申养儿子的念头。他们冯家见不得脏东西,别说是别人不负责任留下的风流债,即便是他们兄弟哪一个亲自惹出来的,也别指望他们认。
谁的责任谁去顾,顾不到,该谁去死,笔挺挺地去!
冯镜衡连转圜的台阶都没给老头,继续说一不二、一意孤行。“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我并不觉得替朋友照看几年孩子,是个什么多见不得人的事。”
“你对外怎么说?”
“朋友家的孩子。”
“朋友在哪?”
“爱在哪在哪。”
气得老头再要捞东西,冯纪衡扑上来拦。也顺着父亲,给老二分析这中间的利害,到时候外界就会传成是你冯镜衡的风流债,冯家老二有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冯镜衡听乐了,“哪呢。说是就是啊。我倒希望有个呢,也让我当当亲生老子的感觉。”
冯钊明气得要厥过去,口口声声骂他小畜生。“你妈生你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一了百了。”
冯镜衡始终浑不吝。打小他就是挨打的那个,也没大哥识相。回回老头教训起来,大哥总归摆出听进去了的态度,冯镜衡是越打他他越犟,再大些,他还会不买账地跳脚,他认定的事,任谁来劝都不好使。
回嘴的时候,更是不管是父是母,总归,你不对的地方,休想我委屈担待。
图穷匕见。老头说到气结处,撩撩眼皮,摆出一人各退一步的谈判话术。原本这段日子就想老二腾出空去接触接触袁家的女儿,女方几次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