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待陆泽离府,林莹吩咐丫鬟:“传话给各院,该怎样还怎样。谁想着趁大人不在作妖,就别我趁大人不在下狠手了。”
男主人不在家,主母趁机把宠妾、通房提脚卖了,有时候追也追不回来。一辈子就生别了。
妾室们只叹气:“谁还敢。”
从前作妖是仗着没有主母,男人纵着。新夫人进门,男人摆明了车马只支持夫人,不管她们死活。
大人仕途上进了一步之后,需要一个更好的内宅。陆府变天了。
从那之后就不敢再作了。
临行前还欢爱了一场,林莹颇觉腰酸,睡了个午觉。
待醒来已经是下午,阳光斜斜微昏,恍惚竟不知今夕何夕。
待看到帐子上的满池娇纹样和那光灿灿錾刻着花纹的银鎏金的钩子,床架精美的雕刻,严丝合缝的卯榫,才又重新定位了时间——
是十六岁的春天,她是陆夫人,陆泽的妻子。
她叫林莹。
心中生出莫名的怅然与失落。
待坐起,看到床空空,想到陆泽这一去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可能半年,失落感更强。
懒洋洋叫人备水,她要洗澡。
夫人爱洁,洗得极勤,丫鬟们见怪不怪。
厨下时刻备着热水。
“时刻”的背后,烧的都是银子。
洗好了,身体感觉轻松了,叫人抱了三姑娘来。
反正屎尿屁、哭啊、闹啊的事通通不用她管。只管让三姑娘打扮可爱、干干净净、带着笑来给她玩就行了。
那就很轻松,对这孩子也很有了点感情。
是她打发时间的乐趣之一。
林莹甚至开始想,等三姑娘长大,一定给她说门好亲事,再给她办厚厚的嫁妆。
唉,她才十六岁呢,怎么就想这么多了。
待到天黑,她还在东间的宴息室里读了会儿书,直到丫头来提醒她“夫人,夜深了”,才合上书回到西间里去洗漱。
丫鬟给她通了头发,放下梳子去挨个吹灭蜡烛。
房间昏暗了下来。
林莹撩开帐子踏入床里,忽地“啊”了一声。
丫鬟回头,只看见帐子垂下,微微晃动:“夫人?”
帐子里传来林莹的声音:“没事,绊了一下,灭了蜡烛吧。”
丫鬟转回身吹灭了最后的蜡烛,拿起手持灯:“夫人,大人不在,要我在这里上夜吗?”
丫鬟上夜原是睡在床的脚踏上。
陆泽林莹新婚如胶似漆,林莹不愿意丫鬟在侧,便将丫鬟打发到次间里。结果二人床笫间和谐,动静颇大,林莹觉得丫鬟在次间也依然能听见声音,她不喜欢这样,又打发丫鬟去睡东间睡。
又让人安了绳铃,西侧里间主人一拉动绳子,东间铃铛响,丫鬟便知道唤人了。
“不用。”林莹说,“我要叫你会拉铃。我不拉不用过来,别吵我睡觉。”
丫鬟便持着小灯出去了,还带上了两层槅扇门。五间阔的正房,东西间之间还隔着明间,妥妥地隔音了。
帐子里昏昏暗暗的,林莹侧耳听着丫鬟出去,带上一道门,带上第二道门,才倏地转身:“你怎么来了!”
她一踏上脚踏进入帐子,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那人在她耳边快速而低声地说“是我,别喊。”,她才没喊,还打发走了丫鬟。
此时,林莹眼睛适应了黑暗,朦胧中看过去,那人面庞清俊,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明亮,不是巽风是谁。
半年不见,她还以为他们两个算是断干净了。
哪知道陆泽才一离京,巽风就来了。
这说明……他一直关注着她呢。
这种感觉真讨厌。
巽风只觉得苦涩。
他日夜都在思念她。一想到她和陆泽夜夜耳鬓厮磨,鸳鸯交颈,他就夜不能寐恨欲狂。
可在她这里,刻骨相思不过换来一句“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看到我?”他问。
林莹说:“我已经嫁人了。”
巽风并没有被她唬住:“嫁不嫁人,能管得住你?”
林莹哑然片刻,承认:“是管不住我,可如果被陆泽发现,你猜他会不会弄死我?”
这下轮到巽风沉默了。
林莹质问他:“我成亲那天晚上,屋顶有人,惊动了陆泽,是不是你?”
巽风承认:“是我。”
陆泽的功夫很好,巽风忌惮他,这才长达半年不敢来看林莹。
好容易知道陆泽离开京城,他立刻就来了。
一腔热意,遇了林莹冷冰冰的眼神。
“上次我就说过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她说,“不过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露水情缘,日出消逝。你也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再来找我。”
巽风道:“可我想你。”
“我……”巽风目露迷茫,“我也想忘记你,可我就是忘不掉。”
林莹叹气:“不过是因为我是你第一个女人罢了。我上次就跟你说了,你去睡睡别人,多睡些人,就过去了。”
巽风凝视她:“所以……你已经过去了?”
帐子里沉默了。
林莹不回答。
巽风伸手去摸她的脸。
林莹下意识侧头避了一下。
巽风的手滞在那里——她的身体对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躲避。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们刚相遇的时候,她就觊觎他的身子,目光掌心都火热热的。
她现在会这样,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的身体对另一个男人有了归属感,所以开始排斥那人之外的人了。
……
陆泽。
明明她那时候那么讨厌陆泽,厌憎到要在新婚前把她的贞洁抢先给他的地步。
才不过半年,她怎就变了?
巽风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