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的第三任妻子娶进门之前,便将后宅的家事交给她打理。
后来娶了第三任妻子,短暂地由妻子管过。可妻子年纪小,管得还没有张氏好。后来还没理清,妻子就很快怀孕,觉得子嗣更重要,便将家事暂又交给张氏。
原想着等生完孩子再收回来的,谁知道就死了。
陆泽到京城之后,真正安家纳了妾之后的中馈,实际上是张氏一直管着。
现在交还给正头夫人,她难受得跟什么似的。
只盼着这个新夫人跟上一个夫人一样,赶紧地趁身子骨没长开,赶紧怀孕生孩子,一命呜呼。
大人眼光高,看不上的不会将就娶。
她都使了银子让人在外面散播大人的“克妻”之名了,就巴望头上能永远没有正头夫人。
谁想到大人居然还是又续弦了。
真让人恨得捶床。
张氏估量着她那账本,林莹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搞不明白的。
谁想到下午时分,忽然正院的人过来唤她。
她还得意,猜想可能是林莹看不明白,所以请她过去向她请教。
哪知道到了上房,林莹屏退了丫鬟,直接把账本摔在了她脚下。
张氏面不改色:“夫人这是何意?”
“你厉害。”林莹冷笑,“光是今年就吞了家里二百一十七两五钱银子。”
张氏脸色大变。
因为她自己手里还有小账,今年到现在,真就是这么多。
这其中还包括了她操持陆泽和林莹的婚礼趁机吞的。
小夫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账理得这么清?张氏是不能相信的。
林莹坐在榻上,搭起脚:“自己看。”
张氏颤巍巍捡起账本翻了翻。
她做了陷阱的那些账目林莹都看出来了,朱笔圈了出来,还折了角标记出来。
张氏腿一软就跪下了:“夫人……”
林莹慢条斯理的剥着橘子:“我听说你是第一个跟了大人的?”
张氏满头汗:“是,是……”
林莹问:“跟了大人几年了?”
张氏颤声道:“七、七年了。”
她是陆泽在京城站稳脚跟后纳的第一个妾,还是上官赠给他的。
张氏原本是陆泽的上司新得的妾,闻听陆泽在京城置了宅子,作为贺喜的礼物把张氏给了他。
“七年啊。”林莹慢慢咀嚼橘瓣,“如今才九月,一年才过去四分之三。那你一年下来,就能吞掉二百八十九两银子。七年那就是两千零二十三两……”
张氏以为林莹是打算叫她把银子都吐出来,脸白得金纸似的,磕头如捣蒜:“夫人明鉴!并没有这么多!早些年大人才在京城落脚,那时候住着一个小宅子,家里人口也少,开销没有这么大,我也就是几十文几十文地拿。万万没有两千两之多啊!”
林莹斜了她一眼:“鬼叫什么,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是怎么着。”
这话说得张氏懵了。
林莹咬了口橘子:“大姑娘都四岁了,张氏,你还生得出儿子来吗?”
张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年轻的新主母眼睛精亮,坐在榻上叠着腿,绣鞋露在裙子外面,鞋尖上缀着珍珠。
那鞋子还是她给置办的。
只那眼睛,明明生在少女的脸上,却完全不似天真少女,又冷又亮,睥睨着她,像是看穿了一切。
张氏嘴唇动动,低下头去:“大人很少、很少……现在都是月梅服侍大人了。”
男人喜新厌旧,何况张氏是陆泽在京城最早纳的妾,跟他的时间最长。
这个最长的时间并不能换来最深的深情,只会换来最早的“腻了”。
张氏把自己身边最漂亮的丫头月梅塞给了陆泽,成了他的通房丫头。陆泽留宿她的院子时,都是月梅服侍他。
张氏得雨露的时候不多了,大概……没什么机会再生儿子了。
怪不得拼命搂钱。
林莹了然地点点头。
“你贪了府里这么多银子,我就是把你打发出去,大人也不会说什么。”林莹说,“只是大姑娘怎么办,投胎到妾肚子里已经可怜了,再没了娘。以后婚姻嫁娶谁管她生死?”
张氏跪着膝行到榻前:“夫人……”
伸手想抱住林莹的腿。
林莹喝道:“别碰我!”
吓得张氏缩回了手。
“别离我这么近,退后点,好好听我说话。”林莹呵斥她。
张氏忙挪着退后。
“大姑娘是长女,我实在是可怜她,所以……”林莹说,“我放你一马。”
“这帐就到这儿了,我立个新账本,从此以后,以前的就算抹平了。”
“银子你也不用吐出来,留着养老或者给大姑娘做嫁妆,随你。”
“只是……”林莹把橘子核吐在地上。
那橘子核一直滚到了张氏膝前。
“以前的我不追究,”林莹缓缓道,“以后,这个家我当家。”
“敢给我弄鬼,别怪我不心疼大姑娘。”
张氏虽没有贪两千两,也贪了不少。
这金额,足够把她打死,或者卖掉了。或者至少也是赶到外面去,比如庄子里。
张氏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绿地砖上:“决不敢!”
“谢夫人开恩——”
“大恩大德,奴、奴……”
林莹坐在上面,向下看着地板上这个女人给她磕头磕得咚咚响。
她漫不经心地又将一瓣橘子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