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莱欧斯利紧随悠依其后坠入深海的那一瞬间,女人就快马加鞭的催促男人将船只开动到最大马力,加快逃离的速度。
“但是,媳妇……那,那俩个崽子……”男人有些不甘的望向深海:“不捞吗?”
“活不了!”女人没好气道:“刚刚那一下我都差点给她掐断气了,要我们去办成这件事的老板强调了无论如何也需要活的,倘若我把一具尸体带到他面前,他说不定会把我当成替代品活剖了。”
“嘶。”男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又战战兢兢道:“不,不至于吧?那位点名要求我们绑了那丫头的大主顾,这么残暴啊?”
“你以为呢?”女人不屑的啧了一声:“他在须弥那边美其名为能够治疗魔鳞病,打着免费为了孩童治疗的幌子骗孩子的父母把孩子送过来,等孩子的父母千恩万谢的出门了,也别想走了,一起留研究所吧。”
“嘶。”男人摸了摸下巴:“这做的听起来比我们更绝啊。”
“但是那么好的货物。”男人有点惋惜:“不好好养大,反而是用来活体实验,这可真是……”
“得了得了,你再怎么感叹也没用。”女人骂道:“刚刚我不把丫头扔下去,那小狼崽子怕是会把我们杀了祭天,还好,他也不知道脑袋搭错了什么神经,非要跟那女孩一起下去,今天大海的风浪这么严峻,他们就等着体力耗尽,无法回到岸边,最后失温而死吧。”
“至于我们……”女人狞笑一声:“虽然暂时丢失了发横财的机会,但是总算说的上彻底铲除了那个小狼崽子,换一个国家编个假身份东山再起吧……”
“让我想想,现在因为内部战乱所以容易严中出错的国家……我看稻妻就很不错。”
“须弥不行吗?”男人很明显有点不甘心的问道:“那这么大,还有错综复杂的地形。”
他的脑袋被女人劈手砸了一下,她骂:“那我们不得离须弥远点,躲着被我们搞砸了一切的老板,我们收了他的定金最后也没有完成任务,你就不怕他勃然大怒,把我们俩个都拉去活刨了。”
“我靠,这么暴力。”男人打了个哆嗦:“那还是听你的,去稻妻就去稻妻好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在二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发出反派桀桀桀的笑声时,身后的动静却叫他们一同面色一僵,强装镇定的回过头去,结果二人无比惊悚的看到了那群已经被拆成零件的遗迹机兵,咔擦咔擦的挪动组装了起来。
就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一般,那些零件颇有秩序的粘合组装到了一起,咔哒咔哒最后变成了一条巨蛇的模样。
那条机械巨蛇的口中发出了电子杂音,传达出了它的幕后主人想要表达的信息:“很遗憾,你们并没有完成任务,倘若我是你们的话,就算只剩一口气都会竭尽全力将那孩子完好无损的交到我的手上。”
那个声音沙沙的,没什么平仄起伏,却让男人和女人吓到一齐退到了船舱末尾,
抱成一团尖叫起来。
“啊!!!”
“既然蝼蚁已经失去了价值,还在口口声声对我进行最后的算计……”那条蛇丝丝的噪音,就像是真的蛇在朝着他们吐着信子,眼里发出了猩红色的光芒,冷笑:“我可不需要这样的蝼蚁。”
“大人!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自作主张!”仿佛是求生欲一瞬间的爆发,那男人连滚打爬的冲到了机械巨蛇的面前,彭彭磕头,掷地有声:“大人,您要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要背叛您的意思,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口口声声的说,一定要把这个计划里面最大的变故,我们曾经的养子借着这个机会铲除掉,否则我们恐怕早就带着那个完好无损的女孩来到他面前了。”
“你这个混账,你在说什么?!”一同狼狈为奸了这么多年,枕边人的背叛让女人异常的愤怒:“你怎么可以把责任统统推到我的身上?”
“是吗?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做的吗?是你刻意把莱欧斯利引上了船!是你让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出现了变故,是你把这位大人尊贵的宝藏掐断了脖子扔进了海里,一切全都是因为你!你!”
“啊!”女人夸张的尖叫一声,抬手去挠男人的脸颊,一爪一泡血花。
男人不甘示弱,曾经他对着女人一位的唯唯诺诺,那全是因为她实在是心狠手辣,颇有心机与人脉,再加上俩个人“臭味相投”,他需要通过夫妻共同体的名号去获取利益,现如今演都不用演了,他当然是揪着这女人的头发一通劈头盖脑的暴揍,连她的头发都生生拽下来了好几缕。
“混账东西,你坏事做尽,你不得好死!”
“哦是吗,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亲爱的!”
而这两只蝼蚁在殊死搏斗,仿佛将一切责任推卸到对方头上,自己就能留下一条性命的模样,在透过监视屏幕看到一切的多托雷,实在是觉得这两人实在是滑稽,可笑,而又……
无比的,丑陋啊。
在成功试探出了运用那个方法是否能扼制禅院悠依的实力之后,他不着急下一步行动,反倒是忽然之间玩心大起。
反正那个人偶一时半会也去不了枫丹,不是吗。
“你们两个,只能活下一个,至于究竟谁死谁活,由你们来决议好了。”他一脸轻蔑的,用遗迹巨蛇传达出了消息。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这么长久以来的人渣生活,让他们怎能不明白这位大人的意思。
但是,面前,可是有半只轮船那样高大的恐怖冷血机械怪物,怕是一条尾巴尖都能把他们拍死。
这样看来,还是听从它的话语,和身边的人拼死搏斗更加划算!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男人和女人有着天生悬殊的体力差距,因此男人当然是占了上风,二两下就将她摔倒在地,就在他红着眼狠下杀手,死死扼住了她的脖颈时,女人终于趁他全神贯注无瑕顾及其他,从腿侧摸索到了一把锐利的防身刀刃,没有一丝的犹豫,狠狠的扎向了他的侧脖颈。
血流如注。
“哈哈,死,死啦!”女人摇摇晃晃站起身,一脚踢开了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的尸体,她激动的握着匕首,朝着面前的巨蛇喊道:“大人,您看到了吗?您说过的,饶我一命!”
“是吗?”面前的遗迹巨蛇夸奖道:“你行事果决,做的很好。”
女人闻言,激动的握紧匕首,展露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
“但是——你们似乎没有正确的理解我的话呢?”那电子男声话锋一转,忽然冰冷的说道:“我是在让你们决议出,能够在我的手中活下去的那个人啊。”
女人大惊失色,她双腿一软,随后就脱力跪倒在地:“什,什么?”
“看来,你们已经通过实际行动为我做好了决议。”
女人连连摇头,仓皇后退:“不,不是这样的!大人!你不能这么做,我明明按照你的话去做了啊!”
面前的遗迹巨蛇的身躯中冒出了成百上千条普通大小的蛇,这让人头皮发麻的零件怪蛇几乎瞬间就铺满了整个地面,任由女人连连后退,嘴里喊着求饶的话语,也在缓慢的朝向她的方向爬行。
她跪在地上磕头,头都要磕出鲜血来:“大人!大人!我可以给你找来孩子,找来很多很多优秀的孩子做实验,我可以是您最忠诚优秀的奴隶,只要你能留我一命,大人,算我求你,大人——”
“啊!!!!”
第一条蛇咬中脚腕的皮肤撕下皮肉那一刻,她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和哭泣声。
……
莱欧斯利死死的抱住了怀中的女孩。
在这一刻,他不再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灰暗无比的复仇,他想要保护好真切的照耀在他身上的这道光芒。
“悠依!”
他破开海水冲出了水面,足底元素力凝固海面化作一片冰面,足矣他抱紧女孩站立在水面之上。
元素力机缘巧合之下微妙的唤醒了他以为已经废掉的拳套,因此,他一面用一只手凿开水面,打出一条绵延向前到岸上的冰路,莱欧斯利往前冲着,他抱着苍白的女孩喊道:“坚持住,悠依!”
女孩在他颠簸的奔跑中,从他的怀抱中迷迷茫茫的睁开了眼,但是她的目光混沌又模糊,咳出了几下海水之后,只觉得面前充满野性的狼少年也与记忆深处的某个形象重合。
她磕磕绊绊的喊,声音虚弱的像小猫抬起猫爪挠人的心脏:“哥……哥哥。”
眼泪忽然绵延不断的混杂着海水一同从眼角流下,她说:“好痛,好痛啊,哥哥。”
莱欧斯利还以为这个孩子指的是方才被掐脖颈,或是肺部呛水的疼痛,顿时,释放元素力奔向岸边的动作更快了些,他应了一声:“乖,哥哥在……这就带你去治疗伤口。”
但是她摇着头,只是哭。
“好痛啊。”
“哥哥,禅院家的每一个人都在想要我死掉。”
“大人们想要我去死,因为我是个毫无能力的废物。”
“好痛啊。”
她在意识不清晰之时,发出了痛苦的呢喃和□□,而这下意识的话语几乎让莱欧斯利心如刀绞。
他原以为这样活在阳光里的女孩,定然会拥有让任何同龄人都钦慕的完美童年。
可是她却在意识不清,最脆弱的时候,紧紧的抱着他,一声又一声的喊,哥哥,我好痛啊。
这是原生家庭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伤痕,可是她平日只是面带着如同小太阳一般和谐的笑容,想要用她的快乐感染所有人。
悠依,悠依,悠依。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他将女孩抱得紧到不能再紧,就在几乎脱力的一瞬间,他感到了海岸的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气息与力量。
是那维莱特先生。
……
面色狰狞的大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和大人一样狰狞的怪物。
他们嘻嘻哈哈的对她说,悠依,禅院悠依,你想要逃到哪里去?
禅院悠依,你死也要死在禅院家。
禅院悠依,快快把你能够操控神明的力量交出来!
悠依不明白那些可怕的人口中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希望大家带上禅院这个词汇去称呼她,她一点都不喜欢。
她挣开了险些攥住了她手臂的那些手,在黑暗里不知疲倦的跑啊,跑啊,最后终于在全是光芒的地方睁开了眼。
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芙宁娜就一脚踢翻了她方才坐的椅子,将她手中这枚削好了半截的苹果啪嗒一下扔的老远。
她抱着呆呆愣愣的女孩,嘴巴一张第一件事情不是说本神明,而是骂她傻孩子,你终于醒了。
“傻丫头……你,你让我这么担心啊。”芙宁娜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比海水更加咸和苦涩:“我想说,你是不是命里有水劫啊,虽然这是璃月的说法吧,但是为什么每一次傻丫头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都和水有关系啊。”
身份是水神的芙芙她骂骂咧咧道:“实在是太可恶了,可恶的水!”
悠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抬手摸着芙宁娜顶翘蓬松的大呆毛,开口想说的是芙宁娜姐姐我没事了,你别哭了,张口却只能磕磕绊绊的蹦出俩个词:“悠依……活着,别哭。”
芙宁娜愣愣的抬头望着她,然后一脑袋拱到她肚子上,抱着她哭的更大声了:“完蛋啦!这次海水彻底把脑子冲坏了!”
悠依只觉得自己的胃和海水要一起被顶出来了,她像小鲸鱼一样往外又吐了一泡水,面色苍白的戳了戳现在整个身体都恨不得凿在自己身上的芙宁娜。
后者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房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悠依才松了一口气。
“那位……来客……”
芙宁娜:“天呐!她现在讲话都没有办法用精确的词汇了。”
悠依:不,能还是能用的。
只是她的话语在口中拐了几道
弯,打了几道结,因为她看到病房门口的那维莱特,身上仍然缠满了她上次做的鲜花项链和花环,时间长了,即便他时时刻刻用水元素力保持鲜花的湿润,花都蔫巴了,但是他仍然挂在身上,身着庄重的枫丹审判官大人如今身上的配饰,再搭配着衣服,就像是打翻了颜料调色盘。
那维莱特走到悠依身边,先是将芙宁娜女士友好的拎了起来,放到了椅子上,因为悠依这孩子现在根本经不起她压来压去了。
然后他抬手去摸悠依的脑袋。
“脑袋里面想的东西没有办法连贯的说出来,是正常的,医生说你的脖颈窒息时又被水压压迫,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
而提及了这件事情的时候,那维莱特那双淡漠的眼里就像燃着熊熊火焰一般,几乎将憎恶的一切都灼烧殆尽。
脖颈窒息,面前的女孩,又为何会脖颈窒息呢?
不仅对她使用歹毒的药物,又用成人的力量将她掐到了濒死,倘若不是赶到那艘船上时发现那对恶魔夫妇已经罪有应得,自食恶果而双双暴毙时,他是真的不介意对他们裁决审判枫丹有史以来为数不多的死刑。
“好好修养。”那维莱特抬手轻轻摸着悠依的脑袋,像在小心翼翼的摸小兔子的毛发,他轻声说:“我还等着你快些恢复好,每一天都能给我们做鲜花的项链,漂亮的花环。”
嗯,那项链只是色彩艳丽了一些罢了,可是这不正是女孩爱的具现化表达方式么?
“我和枫丹的花店下了订单,每一天都能将最新鲜盛开的花朵送到你的住所。”
“……”悠依又掉小珍珠了,她轻声说:“妈,妈咪。”
“嗯,我在。”
“我好像记起来了,悠依的,妈妈。”她是一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女性,她笑起来的时候能够让天上的明月都黯然失色。“可是……”
“可是,她已经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
悠依的这段话没能来得及说下去。
因为枫丹的审判官大人已经轻轻抱起她,拍着脊背安抚。
“没关系的,没关系。”他说:“就算是你想要一辈子都称呼我为母亲也没关系,你可以将我当作你的母亲。”
“可是,可是……”泪水决堤,从封存的记忆中显现出的鲜血淋漓的一面,让她在那一刻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嚎啕大哭:“妈妈,不在了。”
“悠依的妈妈,妈妈……”
在本家的时候,即便是在母亲那场匆忙的葬礼上,她也没有嚎啕哭泣的权利,她需要表现的懂事又安静,最不吸引注意力,否则她就连呆在角落里面看着母亲的棺墩被盖上封闭的最后一刻的权利都没有。
虽然现在对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都没有了多少的印象,可是面对温柔的那维莱特,和在旁边和她一起哽咽的芙宁娜姐姐时,她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悉数崩塌,呈现出了脆弱的一面。
而门外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浸透了,仿佛刚将自己从海底捞出来的少年,就连
兽耳都一点都没有形象的曲卷着毛发,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着水,他甚至没来得及归还方才在海滩上借来的潜水服,他在门口听着女孩的哭声,他的手中静静的握着一枚风系神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