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被男人逼得往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我承认你长得很帅。”他意识昏沉地说话,“但我真的不认识你。”
谈墨被他的前半句话夸得身心愉悦,听到后半句嘴角扬起的笑又落下,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顾自往下说:“路饮,你变化好大。”
路饮撑着额角,头疼欲裂,也没听清男人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谈墨见他难受,实在没辙,没再说自己是谁,主动提出送他回家。
但路饮警惕心重,没答应。
这间清吧位于繁华的市中心,人流量大,熙熙攘攘,谈墨不放心,只好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等路饮坐在长椅上醒酒,他就抱臂有耐心地等在一旁,替他挡住了几个犹犹豫豫过来搭讪的同龄人。
过了会,他没忍住,走到路饮面前。
“路饮。”他推了下他的肩膀,喊他名字,“别在这里睡。”
时隔多年和他搭上话,第一面时说话的语气就不好,谈墨难得因为他的胡闹而气恼,如果自己没有出现,谁知道他这样醉倒在大街,会有怎样的下场。
思及此,他手下的力道加重。
路饮被他推得歪歪斜斜,白净的脸上有几分晕红,双眼紧闭着,长睫微颤,谈墨看到又有点下不去手,不舍得再欺负他,心疼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想了会,将胸前的项链解下。
那是条普普通通的银色骨链,吊坠是枚小小的同色硬币,是他的幸运币,他戴了有五六年,现在把它送给路饮。
金属项链还带着谈墨身体的余温,被他耐心扣在路饮脖间。他是明显的冷白皮,这一抹银色搭在他的锁骨处,和他十分相衬。
“生日快乐。”他对着路饮低喃,指尖拨弄那枚硬币,“希望我的好运能够一直保佑你。”
最后还是由他送路饮回了家。
不过路饮记忆断片,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差不多将这件事忘干净,至于锁骨上那条并未见过的项链,最后也被他摘下扔到了一边。
如果不是谈墨问,他已经快要想不起那个人。
记忆里身材高大穿一身黑色的男人,路饮抬眸,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谈墨,似乎渐渐和他的身影重叠。
“难道是你?”他突然问谈墨。
谈墨没承认,但也没否认,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很丢脸。那么得意地跑去找路饮,差点被对方送去警局,这种事,大概会想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路饮:“如果不是我主动来找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见面?”
谈墨耸肩:“应该忍不了太久。”
路饮恍然大悟,眸色渐深。
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答案,但或许谈墨选择考入江大经济系,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
这家伙。
新生见面会上的演技简直炉火纯青。
第二天路饮回了一趟宋家,在房间里翻找出那条未被他拿走的
项链,重新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因为是谈墨的东西,所以即使是条不起眼的银色骨链也变得珍贵。
江泊烟像狗一样被路饮戏弄一圈,回击的拳头却如同砸在棉花上那样不解气。他因此深夜辗转反侧睡不着,发誓以后再也不管路饮死活,等到天亮,却又派了小弟前去打听路饮情况。
整一天路饮依旧是病假,江泊烟心烦意乱,没住在宿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进大厅时被父亲江少峰喊全名。
“站住。”
江泊烟慢悠悠停下,坐到了他爸对面,江少峰脸色凝重,开门见山:“那天舞会上你被路饮泼了一身酒。”
听到是这件事,江泊烟心中一惊。
“谁告诉你的!”他语气愤怒。
就算是从前,他和路饮之间的矛盾也没必要闹到家长层面,他觉得很丢脸,担心被路饮认为是个没断奶的小孩,更何况是现在。
江少峰冷哼道:“已经学会被欺负后忍气吞声?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说着他话锋一转:“听说路饮自立门户,成立了一家新公司,高薪从各家挖走了几个勉强有实力的员工,改天让人事部去接触。”
江泊烟脸色难堪:“我和他的矛盾,我自己会解决。”
江少峰饶有兴趣地问:“除了暴力手段,你还能有什么方法?”
江泊烟支支吾吾,还没想好对策,但不想路饮被他爸打压,头脑风暴,生气地大声道:“这是我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插手?我已经想好怎么做!马上就是我的生日,我会让他当面和我赔礼道歉,你们满意了?”
江少峰喝了口茶,没再说话。
江泊烟不解气道:“你为什么不去找宋海宁麻烦?”
江少峰面露惊讶:“你和宋央是朋友。”
江泊烟觉得被告密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宋央的手笔,心中愤愤:“未来可能就不是朋友了,他也没想象中那么好,我现在越来越讨厌他。”
他第一次在父母面前表现对宋央的反感,江少峰慢悠悠地品茶,沉吟片刻:“宋海宁贪得无厌,我早就对他没多少耐心。”
江泊烟问:“你会去找宋海宁麻烦吧?”
江少峰眯着眼说:“是该给他一个教训。”
江泊烟于是讨好地冲他爹笑了笑,觉得自己这样也算是给路饮小小报了一个仇,到时候可以去他面前邀功。
第二天,江大校园。
这天上午没课,江泊烟怒气冲冲地跑去艺术系蹲点宋央,把人逮到后,在一众同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反常地拖着宋央离开。
宋央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一跳,不敢挣扎,老老实实跟着他到了一间教学楼下的咖啡厅。他手疼,被江泊烟松开后手腕尽数红肿一圈,泪眼朦胧。
江泊烟现在不吃他这套,对他的态度还恶劣:“你居然敢跑去跟我爸妈告状,我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
宋央想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
江泊烟打断他撒谎的话:“你知道你这样的做法叫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爸很生气,这段时间打算找你爸爸谈谈心。”
宋央的脸色顿时惨白。
江泊烟环顾四周,认出咖啡厅的装潢,心中更加郁结。
他们经济系有堂课的教室就在这里,路饮很喜欢这家咖啡的口味,所以下课后常常光顾。这里的一个员工是江泊烟小弟的朋友,知道后自告奋勇,说要帮他给路饮一个教训。
江泊烟虽然没有亲自参与,但也默认了他们的做法——往路饮的杯子里加一点料。这群人本来想要放点恶心的东西,但后来偶然从宋央口中得知路饮似乎对芒果过敏,于是往他的咖啡液里加了一点芒果汁。
果不其然,第二天路饮请了病假,没来学校。
本来是件早就被他遗忘的恶作剧,江泊烟现在突然想起,浑身立即像吞下颗苍蝇那样难受。
曾经对路饮做过的恶,他没想到未来会以这种的方式反击到他身上。
宋央试探地喊他名字。
江泊烟抬起阴沉沉的眸:“不想让神路遭殃的话,给你个任务,过几天我生日,你让路饮过来参加。”
宋央:“为什么?”
“赔礼道歉,我答应过我爸。”
江泊烟懒得和他废话,抓起外套往外走,宋央连忙跟出去,两人走到门口时迎面撞上路饮,江泊烟脚步一顿,不由定定看向他。
没瘦。
他没意识到自己默默松了口气。
路饮今天穿了件棕色的风衣皮夹克,被腰带勒出的腰身窄瘦。他身材高挑,大步走来时很有气场,江泊烟扭头盯着他不放,但路饮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将他视作空气。
江泊烟微微失神。
宋央叫了几声他名字,试探地推了他一把,见江泊烟都毫无反应,强烈的危机感顿时将他吞没,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他眸光微闪,故意往江泊烟怀中栽倒。
谁知下一秒被江泊烟猛地甩开,猝不及防四面朝天摔在地上,姿势狼狈,余光中注意到路饮似乎回头朝他看了一眼,面色更加挂不住。
江泊烟回头怒斥他:“你有病吧,无缘无故也会摔跤。”
宋央按着脑袋,语气虚弱:“哥,我头晕。”
江泊烟不解风情:“头晕应该找医生,找我能有什么用!对了,你以后没事别碰我,我又不是同性恋。”
他做事任性,说完就把宋央扔在原地,大步离开。他追着路饮的脚步往前跑,终于在前方的小路追上他。
“路饮,我有话跟你说。”
他走到路饮面前,将一直紧紧拽在手中,甚至还带着身体余温的请帖递过去。面对路饮冷淡的注视,江泊烟的整张脸乃至他的耳廓一同涨得通红,从没有过这样得低声下气,支支吾吾地说:“过几天我生日,给你请帖。”
请帖被江泊烟捏得皱巴巴,路饮用两指捏起,并不翻开查看。
“知道了”他漫不经心地回。
江泊烟的眼神一瞬间发亮:“你会来?”
路饮说:“或许。”
他说完就离开了(),江泊烟站在原地暗自兴奋了片刻⒕()⒕[()]『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抬头注意到路饮经过拐角时似乎扔下了什么东西。
他心生不妙,匆匆上前,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送出不久的请帖。
请帖镶着银边,做工不菲,但被路饮撕成两半,此刻在阳光下折射冷冷的光亮,像在嘲笑江泊烟的自作多情。
光一照,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就红了。
在收到江泊烟的请帖不久后,路饮开始陆续收到不少来自宋海宁的骚扰,催促他参加江泊烟的生日会,在宴会上当面和他道歉,否则神路和他都会遭殃。
路饮把手机扔到一边,并不理会他的电话。
到周四时,清河当地的财经频道播放了一则实时新闻,这事在第二天同样上了清河晨报的经济板块,以《江远、神路疑似分道扬镳,知名房企何去何从》的爆炸性标题作为开篇,让神路的股票在开盘时跌停。
这个新闻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就在昨天周三中午,江远旗下的投资部突然放出风声,暂停对之前和神路合作的一个项目的资金援助,表示还需“谨慎考虑”。江远跟神路捆绑多年,为其输送了巨大利益,因此两家疑似闹掰的消息传出,一时之间引起轰动。
宋海宁终于按耐不住,再次“屈尊降贵”地给路饮打了电话。
当时正值周五傍晚,清河的天还没有完全暗,天空呈现一片艳丽的橙黄色,路饮正在和谈墨一起遛狗。
暴龙在不久前被蓝湖的人送到清河郡,这条高大的杜宾犬天然亲近路饮,最爱将他扑在沙发上,摇尾低头不停往他胸前拱。
谈墨踩着拖鞋经过,见状拽住它的颈圈,将他拉向自己。
路饮翻身从沙发起来。
他的衣衫凌乱,锁骨处的皮肤被谈墨的狗儿子蹭得泛红,谈墨看到就觉得吃味,阴阳怪气地说:“你挺惯着他。”
路饮坐在沙发上朝暴龙招手,等他听话地把右爪放进他掌心,嘴角立即露出一抹罕见灿烂的笑容,摇了摇他脖颈间从小系着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