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主系统意识到什么:‘系统绑定您的时候我确认过资料,您是人类身体,生命停留在19岁。’
但椿又提过她曾给宿主写了五百年的信,再加上宿主对这种毒蝶的厌恶……
它很快就知道了。
洞穴内的黑色幼虫速度极快朝女人爬去。其实神像背后早就被幼虫爬满了,它们见缝就钻,神像的肩下、脖子里、甚至耳朵里全是蠕动的虫子……
奇怪的是女人被神像微光照亮的身体部位没受幼虫侵袭,之后神像的光越来越亮,足以将女人整个包进去。
玄月扯掉脖间吸血的虫,大口大口喘气。
洞穴内的味道绝不好闻,是正常人闻一口能将昨日饭食都吐出来的地步。
神像依旧发出又低又闷的嘿嘿声,她并不怕那些虫子咬她,又咬不碎青铜:“等你回了应苍山,记得多为我塑像,我今天庇佑你,为你们南族留下最后一丝血脉,算是还清你们这些年世世代代的供奉吧?”
“……”
污血流进玄月的眼睛,那双紫眸染成刺目的红。
女人趴在地上久久没动,夕若险些分不清她身后杂乱的黑色长条是她的发还是那些虫。
突然,陷入泥泞的五指抓了把泥土凑近眼前,似要送入嘴中——夕若震惊道:“喂喂喂,你不是要吃吧!住嘴啊啊啊!”
“这里面不知道混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动物,它们什么都吃的!”
说到这,夕若蓦地安静下来,停了好久,才小声补了句:“主要是吃同类。所以这里的碎肉早就变成毒肉了,你饿得快死了也不能吃!”
“……这么说来,你对这个地方很熟了?”
玄月喉咙被鲛人鱼尾打伤了,说话沙沙的,听起来发闷。
她盘腿坐在这堆肉泥中,面上丁点嫌恶也无,倒是习惯得很。
见她迟迟不肯放下那一捧肉泥,仿佛嵌进石壁的神像居然一点点挪动,期间抖落好些虫子,像雨一样从玄月眼前跌落。
夕若的声音带上怒意:“你再不放下,我就不管你了!”
“你很生气啊。”玄月痴痴笑着,“为什么?”
夕若冷哼一声,本打算直接撤走结界不再管她,没想到玄月下一句便是:“你怕这里面有她?不想我碰她?”
夕若:“!”
玄月的脸早就被鲛人利爪给毁了,此刻伤口纵横交错,污血流得到处都是,那唇角竟还提得起来。
她盯着眼前这团黑糊糊又臭不可闻的东西,不断有粘稠的泥从她指缝掉落。
她的眼神很诡异,真要描述的话——像在看自己的爱人。既不是仇敌也不是导致自己深陷泥潭的情人,是终于得到爱人真心的虔诚信徒。她狂热又痴迷,爱.欲反而被这种执迷压了下去,变成另一种贪得无厌的食欲。食欲诱惑着她张开嘴,想将这一团吞下去……
夕若受不了了,她哪知道南族祭司是个变.态呀!虽然
之前对纤纤的许多行为也挺不正常的……
“你不想出去吗?你想死在这里吗??”
“哦?她不是想我死在这里么?”
玄月笑得夕若这个青铜神像都有些发毛,满是愉悦的眼眸从血糊中露出来,她不紧不慢:“还是说,她交代了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夕若确定了,眼前这厮不是真正的南族祭司,是纤纤一直想摆脱但是摆脱不掉的系统局管理者。
她在纤纤系统空间祭坛中待着的时候,还为此气了很多回呢。
夕若有点抗拒跟这个女人搭腔,就啥也不说了,直接给她看这里的回忆。
-
无名岛所有居住者都知道,岛上长着蓝灰翅膀的蝴蝶有毒,且它们翅膀花纹不同,毒也不同。
鲛人族往南迁徙时落下了一尾受伤的鲛人,它爬上岸想吃两头鹿再赶路,却被庞大的蝴蝶群阻止,它受了很严重的伤。
一头仙鹿缠着满角的药草走来,鲛人用它治好了自己的伤,转头仍想吃到这鹿充饥……这鹿毫无防备,被它啃了个正着,往前耸动想逃离它的魔爪、不断发出哀鸣。
直到几块石头正好砸到鲛人的嘴,鲛人吃痛不得不松口,那鹿踢起泥沙很快跑得无影无踪。
鲛人恨恨擦去面上泥沙,它发誓一定要吃到那头鹿,忽然听见:“这仙人养的鹿,你吃了要遭天谴的。”
“……”
鲛人怔住了。
它第一次听到人类讲话,没有族人的粗粝难听,轻柔像天上掉落的雨滴,比冰冷刺骨的海水温暖。
它下意识收敛了满嘴鲨齿,呆呆抬头——那小姑娘坐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垂下来的衣摆是清浅的蓝,细白脚腕套了根红绳编成的链子,竟没穿鞋。
她的脚很好看,如海浪击打礁石在空中绵延出的一抹雪白,身形清逸灵动,眉眼淡淡的,像林中跑出来的妖精,稍不注意就消失不见了。
哪怕鲛人没见过人类,它也懂得这小姑娘左脸那条月牙形的血痂不好看。
“……丑……别说话……”
鲛人恶声恶气,两手并用慢慢拖着鱼尾往岸上爬。
它很快爬到了树下。
那时鲛人脸上还未褪下鳞片,身长六尺,鱼尾又重又诡异,在地上拖出长长一道痕迹。
她却不怕它,好奇道:“你们鲛人也会觉得疤痕丑陋吗?我以为你们会觉得好看呢,不然我会戴面纱来见你。”
“……蠢……”
鲛人打量着这棵树,寻思怎样爬上去吃掉这个雪娃娃。
“你最好别吃我,我得了种很罕见的病,就快死啦。”看出鲛人的意图,小姑娘轻轻笑着,“我脸上的疤就是证明。”
鲛人不理会她,它已找到办法爬上这棵树。它的鱼尾够长,能在双手的努力下慢慢摩挲着往上爬。
那小姑娘一边看着它爬一边笑:“大夫说等我脸上疤长满全身,我就动不了了,还会瞎。你猜猜我还
能活多久?()”
鲛人的爪子已摸到她坐的那根树枝,它故意去晃那细得可怜的树枝——她像一阵挂在枝头不能轻易离去的风,晃晃荡荡,自由也不自由,但她脸上仿佛不再有别的表情,唇边笑意更深。
“这块月牙长了十八年,大夫说明年就能长遍我全身……?()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停顿是因鲛人的牙咬上了她的手臂,登时鲜血如注,她老神在在叹了口气,居然用另一只手去碰它的长发,只碰到了两下,鲛人就凶狠地躲开,她却心满意足似的笑出声。
“我问大夫是月牙长满我的身体吗?她说我想得美。唔,其实月牙是挺好看的,但长满了也不好看,也不美。”
随着她话音一落,鲛人突然捂住它的脖颈,似是被什么卡住那般难受,面上鳞片都狰狞起来。
楚纤眨眨眼:“我说了我有毒嘛,虽然不至于毒死你,但肯定能害你一年吃不下东西。”
“正好,可以当你一年的朋友。”她看着鲛人掉下树,慢悠悠扯了衣摆的布去缠鲜血淋漓的手臂,“当我的朋友,就不能吃岛上的鹿。蝴蝶你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只要你没被毒死。”
后来鲛人才知道,这岛上的鹿是救了楚纤的‘仙人’养的,说是仙人,更像是个求仙问道的女道士。
整天神神叨叨把自己关进山洞里,只在每月给楚纤治病的时候才出来。
楚纤总是唤她仙人,每每这样叫她,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她的确患了谁也治不好的绝症,她的亲人都是死于这种病,女道士说这是种诅咒。是楚纤的祖先不敬上天、做了不好的事,所以报应到子孙头上去了。
楚纤出生在这座岛,她的母亲在生她那日去世,就此,她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女道士只会炼丹卜卦,偶尔教她怎么驯养这些鹿,然后常年闭关,楚纤几乎是在山林里自个儿摸索长大的。
山里的野兽都不吃她,时不时把她叼回某个山洞让她躲雨,还帮她赶有毒的蝴蝶群。
不过在楚纤十岁那年,蝴蝶也不伤她了,女道士猜测是她体内流着的血的缘故。
那头满是草药的鹿自然是受楚纤指使才会出现在鲛人面前,那些石子自然也是楚纤丢的,鲛人起初待她很不耐烦,因为啃她的那一口让它肚子疼了半个月之久。
每当它肚子疼得用鱼尾疯狂拍地时,楚纤就故意坐到它的鱼尾上,说它很吵,这样就不会吵了。
第一次,鲛人一尾巴将她甩飞,好在有一头青狮用肚子接住了她,没让她当场死掉。
第一次第三次……鲛人都是等她说了几句话再甩飞她,反正旁边总有个毛绒绒的动物等着接她,还乐此不疲。
第四次鲛人就不甩尾巴了,它得意地用鱼尾缠着楚纤小腿,冲那些野兽做鬼脸。
慢慢地,它的鱼尾就跟黏在楚纤腿上似的,非要楚纤轻轻踢它几下才肯松开。
人类的体温和它不一样,它喜欢尾巴尖暖暖的感觉,能让它被抛弃后躁郁不安的心
() 情平静下来。
楚纤给它取名叫‘椿’,希望它长寿,还曾开玩笑说等她死了葬在岛上,让鲛人当她坟墓的守护兽。
“……那些愚蠢的东西就能当了,为什么要我?”鲛人不满地缠紧鱼尾,冰冷冷的躯体直接靠上去,“你可以葬在海里,这样我想你就能去看你了。”
可能它听多了这人会死的话,那时又常常能跟这人在一起玩,所以并不觉得死亡是什么难过的事。
不到一年,楚纤身上的疤就长遍了全身,她开始拒绝鱼尾缠上来,还直接掀开裤腿,让它去看几乎烂出白骨的腿。
挂在骨头上摇摇欲坠的肉令鲛人的鱼尾不敢放上去,它以为一直为楚纤治疗的女道士能找到办法,可女道士直到楚纤死掉都没出现。
后来它去轰开女道士闭关的石洞,才发现女道士早就死了。
…
楚纤死的那天整座岛的蝴蝶都来了,不等鲛人反应,它们居然吃起了楚纤的尸体。
无论鲛人如何阻止,用尾巴扑杀那些蝴蝶,一波又一波扇动着翅膀的毒物涌过来,它毫无办法。
那些吃了楚纤的蝴蝶翅膀在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最后一只一只跌落,在地上化成了一个人形。